吊牌都没拆掉的衣服,从轻薄的纱裙到绵厚的羊绒大衣,到处是泛着柔光的丝绸和镶嵌在裙褶里的碎钻,明晃晃的阳光从圆敞的窗子里照进来,这间本来朴素的小房间突然变得流光溢彩。 如果不是陈白露削肩细腰的背影就站在我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这是路雯珊的家。
陈白露站在一口半人高的木箱前,似乎在发着愁,她回头瞥了我一眼,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有见面了,她自顾自地咬着拇指上的指甲。
我把餐具放在门口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从那堆华服上迈过去。陈白露把木箱的盖子用力掀开,里面是满满一箱鞋子。
“我用不了这么多,你带一些走。” “别,我没有地方放它们。” “是啊。”陈白露有些懊恼地在沙发上坐下,“我也没有多余的柜子放这些衣服。” “那你何必要买呢?” “他付钱,为什么不?”她转头困惑地看着我,仿佛我才是糊涂的那一个。 “天,白露,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这些才和他在一起。” 她一愣,然后发出刺耳的笑声:“你也太小看我,我只值几箱衣服?” 我看着那熟悉的、标志性的轻蔑表情回到她的脸上。放在从前,我应该是为她高兴的,因为这才是自然的陈白露;可是那天我感到很不舒服。她不知道我是放弃休息时间来见她,她也不知道一天之前,我替她挡了一场恶言恶语。
于是我脱口而出:“那你值多少?” 她的脸色迅速一变。 但她没有发怒。她转过头去,对面的镜子映出她因为劳累而带着细汗的脸。她的薄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她起身去厨房擦洗盘盘碗碗。我把送给她的餐具摆出来。她瞥了一眼,说:“好看。”一听就知道心不在焉。 我陪她把所有的餐具都洗了一遍,又用纸巾逐个擦干。这使我们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些,我轻声问:“你喜欢他吗?” 她紧闭着嘴摇摇头,然后低声说:“这纯粹是生意。” “天哪,白露,你想干什么?” 我想起她做过的种种生意,她是什么都敢拿出去卖的人。一个不安分的人终究是不安分的,栽过多少跟头、搬到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没用。她又想做什么?
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我,眼梢斜吊,睫毛低垂,那是一双充满诱惑又布满yù_wàng的眼睛,她说:“规规矩矩地按照游戏规则来活、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永远不会有出头的日子。我一眼能看到二十年后我能走到什么地方。我偏不,我要省下这爬台阶的几十年。海棠,你不要劝我, 我是注定要走捷径的。”
我看着她铅华不施却依然好看的脸,如果我是她,我大概也愿意用这张脸换别人把十年青春献给工作才能换来的东西;如果我是男人,我大概也愿意一掷千金把这张脸买下来——可是我愿意出价多少呢?又不是凭空挣下来的家产,总不能给出太多。 而她撇撇嘴:“就算全都给我,我还未必看得上呢。不是为了钱,至少不是为了一个确定的数目,我要得很多很多。” “他的全部家产吗?” “所有这些以及更多。”
“更多?”
“我要站在他的肩膀上,得到他所有的人脉;我会盯住机会,只要被我抓住任何一个就绝不放手。我再也没什么底线了——反正以前也没有,”她自嘲地笑笑,“再也没有什么不能拿来利用的,也没有除了我自己以外的人值得付出了。”
我无言地看着她。 “一个自私的人。”我说。
“ 假如我早一些学 会自私,就不 至于摔得那 么惨。 陈言喜欢我 的时候,明明是对我有求必应的,可我什么也没要,没要机会,也没要钱。我毫无自私的念头,扒心扒肝地对他好,人家反倒嫌血腥气。两个人的关系不过是一场博弈,自私的那个能全身而退,另一个不死也要脱层皮。”
全身而退?陈言住在举目无亲的酒庄不愿见人,连伦敦都不肯回去。 把两颗心摆在一起比一比,哪一颗上面的伤口多,未必说得清呢。
而我只能叹口气,说:“陈言看到你这样会难过。” “会吗?”她怀疑地眯起眼睛。 我点头:“岂止,他会伤透了心。”
她恶狠狠地说:“那就让他伤心。是他亲手教会我的。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再也无法对人付出信任,身体也大不如从前。现在我除了野心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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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朋友圈里传递着一句话:陈白露回来了。 有人问:“谁是陈白露?”我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能说:“从前的一个朋友。”
“然后呢?” “她遭遇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休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她恢复了精神和体力,她要回到我们身边了。”
~5~
有了薛先生的钱,她的装扮与往常大不相同了。从前她四季的衣服加起来也只装得满一只小皮箱,因为样样都要最好的,而她的收入却有限。她归来后,没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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