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架子床跟着晃了一晃。他垂头又是一撞,额头很快就见了血丝
韩妈妈顾不上扭痛的腰伤,飞扑上来抱住安锦南的身子,“好阿锦,莫闹,莫闹,莫伤了自己”
听得这声唤,安锦南似乎迟疑了一下。
短暂的失神后,痛楚似乎给了他一丝清明,他太痛了,痛得不想再熬下去
他甩开韩妈妈,避开安潇潇,退到床侧的屏风之后,抱住自己的头弯低高大的身躯。
他蜷缩在那后面,用非常虚弱的声音道“芷兰”
韩妈妈疑惑地望向安潇潇,侯爷在说什么
安潇潇眸子一亮,跺了跺脚,飞快地蹿了出去。
“备车备车”她一路扬声下令,“快取我的帖子”
一路疾行,丰钰从没坐过这么快的马车。
今晚的一切实在太荒唐了
白日才猜疑过安锦南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等着吩咐她做,谁想这一天还没过去,他的命令就来了。
安潇潇深夜造访,要她入侯府为客,这本就无礼至极。更可笑的是,她的家人竟然丝毫不以为意,堆满了笑催促她快去。
他们当真就不怕安锦南藏着什么坏心把她卖了
想至此,丰钰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是了,以她姿色,怕是没人会怀疑安锦南欲对她图谋不轨。便是他真有那心,恐怕这些人还乐不得的要玉成此事,焚香奉果谢祖宗显灵,保佑安锦南瞎了眼,肯把她这个嫁不出的老姑娘收了
胡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丰钰好笑得不行,抬眸见安潇潇神色郁郁,自说了几句“对不住、叨扰“”之类的话后就像得了失语症。
丰钰不由又猜测今晚邀她去侯府的意图。
总不会是安锦南想要香囊了。
这么唐突慌乱给人递把柄的事,安锦南不会做。
那还有什么旁的,能叫安潇潇这般六神无主又非得连夜接她出门
待走入冷风四入的屋中,看到满地狼藉和浑身是水、抱头缩在地上的安锦南时,丰钰心中猜想得到了印证。
韩妈妈乍见丰家大姑娘不经通传就走了进来,眸色凛然一肃,然后不解地看向其后的安潇潇。
安潇潇脸色苍白,有些不安。她朝韩妈妈点点头,忐忑地盯住丰钰的一举一动。
希望她没有猜错,刚才兄长那低低的一声,在痛楚绝望中透出的一点点脆弱的求助,那两个若有似无、难以辨认清楚的字眼,是“芷兰“”,芷兰姑娘丰钰,对吗
丰钰脸上没有一丝意外或惊讶的表情。
她似乎早已见惯这一室纷乱,和如此无助的安锦南。
她缓步朝他走近。
不言不语,伸出双手,试探地从后,按住他的肩膀。
安锦南身子抖了下,睁开赤红的双目,神色狰狞地回眸。
丰钰嘴里轻轻哼出一节小调,慢慢的,慢慢的用手滑过他的臂膀,一点点的凑近他的脸庞。
韩妈妈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侯爷在看清来人的一瞬,似乎怔了怔。
丰钰哼着小调,用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的额角。轻柔得像花瓣划过湖面
安锦南不住打颤的身子几乎一瞬就平静下来。
他轻轻地靠在身后女人的腿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25章
天隆一十八年。夏末秋初。
暴雨数日不歇,听闻太行山下已有民庄被山洪冲垮。
天空被生生豁开一道口子,那雨像是落得永无尽头,要天长地久的滂沱下去。
安锦南只着中衣,头上未戴斗笠,也未打伞,浑身湿透,直挺挺跪在储秀门前。
高大威严的朱漆大门,阻隔生死阴阳的两端。雨落在他面上,像弥补他哭不出的泪。
丰钰撑一把油纸伞,无言立在他身后。
他跪了有多久,她就守有了多久。
雨点砸在地面上,来得太急、太凶猛,远看地面腾起一片氤氲的水雾。
她和他均是一言不发。
一旁宫人撑伞来去,司空见惯般,没人朝他们望上一眼。
他已跪了两天。
无力回天,唯余深深的懊悔和浓重的痛楚,伴随苟存人间的落寞之人,祭奠一点无用的忧思,奉上自欺欺人的对来生的祈愿。
一墙之隔的储秀宫正殿之中,丽嫔才晋淑妃不久,连自己的册封礼都来不及出席,身穿华贵宝衣,佩朝珠凤冠,怀抱册宝如意,苍白枯萎地仰面躺在紫金镶嵌的楠木玄棺之中。
他们都知道。
人死如灯灭。
不存在什么天上有灵,也没什么轮回往生。
凯旋而来,喜悦回京,得到的尽是噩耗。尚要眼睁睁看着这世上他最后一名血亲在面前死去。
而他连眼泪都流不出。
天色渐渐黯淡。丰钰揉揉酸痛的小腿,靠在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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