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这回至多是抗旨不遵,先前那样大的罪状压下来,不过只贬做了贵姬罢了。”
言下之意,分明是觉得私自出宫于她而言不值一提。
徐杳哂笑一声:“他和你青梅竹马又怎么样,还不是往落英榭歇?”仿佛没瞧见眼底的平安扣似的,颇有几分不以为然的口吻,“你未免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陛下才没有你想得这样小气。即便我在襄州嫁了人,他也最稀得我,我想想呐——”眉眼间有过一瞬的动容,大大方方告诉颜舜华,“指不定迁都襄州也是做得出的。”
颜舜华将惊愕悉数按捺在心底,这些时日她清净许多,偶尔闲暇之时,也琢磨起燕怀瑾来,他竟当真这样待徐杳上心。再一看徐杳见了这平安扣之后从容不迫的架势,燕怀瑾对这平安扣的来龙去脉定是一清二楚无疑了。
既然如此,这平安扣再价值连城,在她眼里也成了废铜烂铁。
平安扣被她恨恨地摔下来,四分五裂。颜舜华泄气似的,到底显出几分溃败的神情来,“本宫不如当年了……”似乎在追忆什么,声儿也慢了些,“竟已到了要襄姬见教的地步。”
“见教不敢当,有个账想与你清一清。其实这宫里头,人这样多。我却总记得你每一回同我说话的模样——”徐杳凝着眉头,“我觉得都是因为你,”千言万语都被咽下去,她如今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也就是看着颜舜华糊涂了,只有她自己心里明镜似的,一字一顿道,“你欠我的。”
徐杳其实依稀还记得关雎宫那碗红花的滋味,就像她记得颜舜华每每说话的模样一样清晰,以便今后吃一堑长一智。
颜舜华怔了怔才开口:“本宫亏欠过的人,当真数不过来。”
“总归你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可怜你。”将眼前人的失魂落魄悉数映入眼底,徐杳笑得倒愈发温和了,“你在桢良媛身上演的那一出,还有当年在关雎宫演的那一出,我原样还给你。还要再添一记,你神思不清,痴痴傻傻,许是臆症,亦或是重装了哪一路神明,想来你也不适宜住在长信宫,”微微偏首,鬓边的步摇又往下坠了一寸,饶有兴致道,“永巷的谢氏想必很愿意和你这样的人走得近一些,毕竟你们两个的境遇这样像。颜太后入主寿合宫,她就被发落去了永巷,你也姓颜,偏偏你姑母这一套路数我还学得不够炉火纯青。”
颜舜华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人?常徐二氏一向交好,可是你打小在襄州长大,且你年纪这样小,”不敢置信道,“你以前曾见过常玉,”掩下眼帘,神色落寞,十足十笃定的口吻,“你当真见过她。”
徐杳微微摇了摇头,不禁唏嘘道:“我本来只是想给你冠个痴痴傻傻、神思不清的虚名罢了,怎么还真就犯起迷糊来?”这宫灯到底有些沉,她揉了揉提着柄的腕子,漫不经心道,“今儿我给你个清账的机会,打明儿起我做一做那一笑泯恩仇的人,”顿了顿,甫一抬眼,眸光里尽是戏谑,“你自己掌嘴五下,我就既往不咎。”
“你凭什么这样三言两语,轻易敢定本宫的罪?”颜舜华这时候声音拔高了几分,振振有辞,“长信宫往后何去何从,那也合该全凭陛下做主。”
“告诉陛下去?”徐杳将颜舜华这话衔在口中呢喃了一遍,“你去呀,现在就去,还要告诉你一声,他如今可不在华清宫,他在落英榭,你可莫要扑了空才好。”笑吟吟望人,顾盼生波,“再说了,见着陛下你同说什么才好,到头来还要我替你筹谋,我逼你掌嘴?还是桢小仪的胎有蹊跷?若是陛下知晓宫里头总有子嗣折在你手上,到时候只怕不止现下的罪状,你猜一猜,到时候你这幅温良贤淑的模样,他还会可怜你半分吗?”
左右打量了颜舜华一番,总觉得哪里不顺眼似的,徐杳索性一抬袖就将她鬓边余下的最后一支钗拔出来,煞时间乌黑青丝泄下来,顺着颜舜华的耳鬓遮下来,倒真有几分痴痴疯疯的模样。
徐杳绷不住乐了,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一面还不忘告诉她:“你要肯,膝盖骨弯一弯,手抬一抬,我就当忘了。”笑意淡了淡,掷地有声道,“我不再问第三回。”
颜舜华直直凝视着徐杳,咬唇不语,如此僵持许久,忽然后退一步,一抻裙裾,弯膝跪了下去,脊梁骨依旧挺得很直,却不愿周正唤一回人名,恍惚间想起往昔身居高位的时日来,她自始至终都不屑唤人的正经名讳:“徐氏,”阖上眼,“你记着你的话,可要千万记劳了。”
颜舜华话音刚落,抬手便打。
陡然“啪——”一声,响彻四下俱籁。
慢慢悠悠听到第二声脆响的时候,徐杳才低了低腰,一把架住颜舜华的手风,俯瞰着她此时红肿一张脸。
“以往京都都盛传你是人间一朵富贵花,我瞧你未施粉黛,实在显得苍白,难免担不起这称号,如今看着果真起色好了不少,”面上浮出几分笑意来,神情关切,“我随口一说,你还真信了,这么些人在,你竟下得去手,我这人不像你,该留的体面会留。”笑意愈深,“只是这体面也是看人留的。”
“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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