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样的便利让王桂芝有点尴尬,她如今要说的事情关系到儿子的明天,丈夫的官运。邵安起身说:“要不去屋里说?你们不嫌黑的话。”
王桂芝拎着板凳和何伟业移到屋里,邵乾跟着进去,邵安改作蹲在门口。老猫过去蹭蹭他满是茧子的手跑出院子,开始它丰富的夜间之旅。
没有女人的家向来都是脏乱的,即使他们兄弟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足够把房间摆满,但一角堆积的檩条、簸箕、木掀、木叉各种各样的工具,对着的另一角一张破旧的方桌,上面放着邵怀谷和妻子的遗像,只这些,占了三间房(一间房子被两条横梁隔开,就是三间)的几乎一间。门口的地方倒是收拾得干净,泥土已经被踩的硬实发亮,地面也扫的一尘不染。另一边也没个遮挡,就是两个男人的床。一大竖放,一小横在脚头,旁边堆着满满的书。
王桂芝叹息,“邵安,你也该盖间新房子。挣的钱不要总攥着,该花的地方还得花。要总这样,也没人敢做媒。”
是啊,不说别的,嫁进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一条布帘一拉,和小叔子合住在一间房里。
邵安背对着他们没说话。对待有恩于他们的人,不能怒目相向,但总能够不开口吧。邵安选择了最不让自己愤怒,又不让对方下不来台的方法。
王桂芝笑了笑,继续道:“邵乾,你也知道,以何东的本事,怎么都考不上高中。你爸当年对你叔讲过,孩子以后一定要读高中,考大学,最好考到北京去,每天都能看看天安门。”
这是邵怀谷年轻时说过的话,那时他对祖国充满热爱。后来他说,海的那边没有迫害没有批斗。即使是那段时间,他依旧对国家满腔热爱,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机会经历自己所经历的。
何伟业的视线终于从房间一角的遗像上移开,直截了当地说:“何叔叔拿了你的通知书,送何东报到去了。叔这几天一直在跑,找了很多关系,想把你送到县一高去。学校说,可以先去读。这三年叔尽力给你补学籍,补齐了,能不耽搁你高考就不耽搁。”
“邵乾班主任说了,没学籍不能高考。他名字都没了,怎么补?”邵安对弟弟的事情向来上心,在他中考前就打听得十分清楚。特别是一再被强调的档案关系。
“昂,我想办法给补上。”何伟业又看了一眼角落,面上出现一种痛苦的神情。王桂芝握住他的手紧了紧,何伟业继续道:“还有一种方法,靠邵乾的画去中专看看,能不能特招过去。市里中专……”
“我弟不读中专。”
王桂芝劝,“其实中专三年出来国家就包分配,立马就能帮衬家里。再说,中专还有补贴,你们俩都不用过的那么难。”
“我们家不需要乾帮衬,他是读大书做大事的人。”邵安梗着头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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