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父罗母冲他微笑,很快他们的身影就被白雾掩盖。
白雾渐浓,弥漫在罗琨身侧。周围的声音慢慢远去,浓重的黑吞噬了翻滚在身体周围的浓雾,缱绻地缠上罗琨的脚踝,以温柔的力道将他向下拖拽,诱惑着罗琨坠落。脚下的路已经崩塌倾斜,自亘古而来的风拍打在脸颊上,一阵阵割裂的疼。罗琨想喊,想大叫,一张嘴就被灌了一口风,只能无声而剧烈的咳嗽。
罗琨不断下坠,忽然一点幽蓝的光自黑暗中亮起,晃晃悠悠地向他飘来,他伸出手,那光点幻作一只眼,冷漠地与他对视,将他扯入一场荒唐而深沉的酣眠。
记忆如同一条奔涌于洪荒中的河,混着滚滚黄沙向远处咆哮而去。
童年家庭虽然美满,但困苦贫穷一直困扰着这个平凡的家庭,十三岁突如其来的幸运,给这个在山村里出生长大的孩子带来一个全新的世界。他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新奇,同时也感到深深的自卑。尽管他平时已经足够努力,但作为大师兄,他的人缘不如二师弟,天赋修为不如三师弟。师父对他不曾有过多的关注,二师弟和他不亲,三师弟看不起他,他温和的性情成了别人欺负的最好借口。对此他并不敢表示不满,他怕当他将这些情绪说出口,他就会被赶出门,他和他的父母从此回到那个贫困的小山村,重新过上那种每日里劳作不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他已经不想再看见父亲因偶尔能大口吞咽劣质白酒而满足的神情,也不想再看到母亲为补贴家用而多接一些活计劳作到深夜的疲惫。
他在这样的情绪里煎熬着,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天真烂漫的小师妹出现。小师妹那样温柔善良,从不因为他不如别人而看不起他,会甜甜地喊他大师兄,对他笑得无比温暖。他想,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小师妹,可是他那样渺小,就如同小师妹脚底的泥,又有什么资格去追求小师妹呢?他只能默默守着小师妹,看她对他叔叔的徒弟暗生情愫,从此一颗心都落在那人身上。
他以为他的一辈子都会这样子了,可三师弟突然的疯狂打乱了他的平静。当小师妹哭着冲进师父的洞府,声泪俱下地指责三师弟对她情郎的伤害,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一天,同门反目,他只能选择他们两人其中的一个。他咽下心里的苦,站在小师妹那一边,看着三师弟毫不留恋地转身,风轻云淡地前往思过峰,默默在心里对他说抱歉。
其实他也明白,三师弟并不需要他的抱歉。
自那之后,他变得沉默,时常走神,对世事漠不关心,整日里不是在闭关就是坐在竹林旁的水潭边发呆,即使是小师妹前来看他,他也很难露出笑容。而他一向认为对他很好的小师妹,却仿佛毫不知道他的变化,每次来找他,不是在诉说她与那人的甜蜜,就是在诉说又有女人缠上了那人。他看着天真活泼的小师妹渐渐被嫉妒沾染,变成了扭曲丑陋的样子,他想阻止这种变化,却无能为力。
后来有一天,小师妹说,她终于找到办法成为那人身边唯一的女人。
那天小师妹笑得无比灿烂,让他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小师妹跟在自己身边软软地喊自己大师兄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哭。于是他默不作声,幸而小师妹也不需要他发表意见,心情颇好地离开了。后来小师妹就失踪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很平静。其实他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小师妹失踪不久,本该在思过峰思过的三师弟忽然找上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一身艳红长袍的邪修。三师弟告诉他,小师妹在他们手上,若是想救出小师妹,就老老实实地跟他们改修邪魔道。他看了一会儿他的三师弟,然后抱着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同意了。
堕入邪道后,他也曾问过三师弟,你是因为小师妹才这样做的?
三师弟回答,怎么可能,那种蠢得够呛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要死要活。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伤害了那个人,他又怎会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如果曾经他勇敢一点就好了,走到今天这地步,他和那个人都有错。
他并不想知道三师弟口里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是谁对于他来说并无区别。他只要知道,三师弟也不是因为小师妹而走上这条路的就好。这条路十分难走,如果可以,他希望三师弟不要走到这条路上来。不过他清楚地知道,三师弟如今是求仁得仁,他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
……
最后他死的时候,他觉得解脱。将小师妹托付给小师妹的情郎,也不过是他多年来保护小师妹的习惯而已。
他闭上双眼,任黑暗将自己拉近荒谬的世界,不断下沉,仿佛一生都要维持着这个古怪的姿势。
经过双脚和膝盖的缓冲,突然落到地面的感觉令他有些迷茫。他睁开眼迷惑的向四周眺望,色调阴暗诡异荒野无边无际,铅灰色天空翻腾着大朵厚重的雨云,从云朵的间隙透出浓艳的血光,那是最原始最强烈的色彩对比。朽木被业火炙烤成焦炭,形销骨立的黑鸟立在枝桠上睁着冰冷的眼睛,北风呼啸过半人高的蒿草向远处而去,邪艳茶靡的艳红花朵层层叠叠铺满了整片谷地,没有叶子,形状独特,花瓣细瘦干枯,冶艳的血红里透出了黑,和着天空里诡异浓烈的色彩,呈现出极其干燥热辣的颜色,火烧似的,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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