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世的爱徒兼今生的外门大弟子方行简憨厚地在一旁陪笑,羡慕地看着新任首座师兄。来请安的其他弟子也有惊叹于他们修行速度快的,也有羡妒交加的,虽然在师父面前不敢表现出什么,眼神中却流露出了几分心思。
任卿习惯性地客套道:“哪里,方师弟器量恢弘、才识过人,性情也疏阔,有颜子‘不迁怒、不二过的风范’呢。”
这些都是郑卫上辈子夸方行简的词,为的是绕着弯夸自己是孔子一样的圣师。他正好拿过来点评,仍像前世与郑卫平辈相交时一样点评他的弟子。可这话长辈能说,他现在不过是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子,强作大人相夸奖比他大三十余岁的成年人,这情形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郑卫笑起自己的徒弟自然没有顾忌,掩在唇边的麈尾毛都被吹得来回摇动。方行简也忍俊不禁,低声说道:“小师兄年纪不大,可真有前辈高人的气度。”
满室弟子不管是真心喜悦,还是暗含嫉恨,至少在郑卫面前都是一派和气。徐绍庭挨在任卿身后,看着任卿言笑晏晏地与那么多人说话,心中却有种无以言表的失落和不安。
师兄还从没这么夸过他呢。是不是因为他太小、太弱了?也许等到他也像方师兄那样强时,不,等到他像舅父那样强时,师兄也会看到他的好处,像现在这样夸他了吧?
第12章 玉佩
在山上安定下来后,徐绍庭每天便早晚去郑氏房里侍疾,回来跟着任卿读书锻体,并不用去武学院跟着方行简和那些弟子学习。任卿武道上和书院那些入门多年的师弟们差距太大,又要当兼职保姆,所以也一直留在这边的小院里。
这样平静的生活注定也不会太久,因为郑氏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哪怕有郑卫不计后果地以本身真元为她续命,她之前的耗损也弥补不回来,仍是一天天地消瘦枯槁。
徐绍庭留在她身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晚上入睡后时常惊醒,然后缩在床头一角,久久不能入睡。他的脸色也随着母亲的病情加重而黯淡下去,眼下面一片黑青,身上才刚养起来的一点肉迅速地落了下去,憔悴得就像生了重病。
任卿半夜被他惊醒,才发现他夜晚不能成眠的事,顿时就怒了:“你母亲养你成人何等艰难,就是为了让你这样自毁的吗?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是想让你母亲和师父在这种时候还要为你担心?”
难得有正当理由骂前世仇人一顿,他重生以来郁积的怒气也借着宣泄了不少。心情一好,睡意就涌上心头,直接抓着人往自己被窝里一按,硬压着他躺下。
徐绍庭也不知是挨骂挨得老实了还是任卿的被子比他的温暖舒适,往师兄怀了缩了缩,不知不觉间心中杂念渐去,难得安稳地睡了一觉。
转天早上他起得就晚,醒来之后看到天都大亮了,心头蓦地一惊,立刻就要起身去看母亲。等他慌乱地穿好衣服,正要往外冲,房门外就踱进来个比他高大不少的清逸身影,一把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襟,抖腕扔回了房内。
嗯,学武是有些好处,扔这一下子感觉真是……舒心快意。
任卿浅笑着活动了下手腕,潇洒跨进远比他家里低矮的门槛,抓着徐绍庭坐回了食案旁。跟在他身后的女婢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色晕红,将盘里托着的煎成嫩黄色的羊肾毕罗、青碧剔透的青精饭、香气浓郁的黄芪羊羹和几样色味俱佳的时令菜蔬安放到了食案上。
这些都是补气升阳的东西,任卿一早特地吩咐厨下做得,就是为了给徐绍庭补一补中气。看他每天熬得这么狠,对自己的身体也不上心,郑夫人万一有个山高水低,只怕是连哭灵的力气都没了。
明明刚见面时还想直接掐死他,可是在一起住了这么久,居然也生出了几分兄弟之情,忍不住要照顾他。任卿有时也嫌自己多事,可真看到徐绍庭苍白削瘦的小脸和枯瘦的身形,就还是无法当作没看到。
算了,只当是为了师父和郑氏夫人,代他们照顾这孩子了。任卿把羊羹推到徐绍庭面前,又给他舀了小半碗青精饭,疾颜厉色地说道:“静下心来慢慢吃,吃饱了才许出门!”
任卿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从头到尾板着脸吃饭。徐绍庭起初还真被他吓住了,老老实实地拿起筷子,学着他的动作和节奏依相画葫芦,不敢像平常那样随意吃两口就起身。可是吃着吃着,他的嘴角就扬起了一抹浅淡得不易觉察的笑意——
从前师兄待他虽好,却总是多了一层疏离,无论他怎么想再亲近一些,那种相隔甚远的感觉也无法消除。可是现在师兄竟肯开口骂他,看着有些严厉可怕,其真正心意却是出于关心他,连那种谪仙人一般不可接近的感觉竟也减了不少。
虽然师兄肯夸奖别人,可是真正关心的还是他,不然怎么会抱着他入睡,还特地替他准备朝食呢?
他比平常多吃了一半才停箸,到郑氏房里侍疾时脸色也好看了些,还欢喜地把师兄特地给他备饭的事说与了母亲和舅父——至于他半夜不睡让师兄硬按进被窝里的事还是不说了,省得母亲为他担心。
任卿早上也要来给郑卫问安,刚坐下就听到徐绍庭在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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