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立冬喊“大人”,被阴风吹懵逼的风狸这才想起来立冬是去请人的,站在这里的是谁自然也不言而喻。
他进太玄道还不足一个月,这是破天荒头一回当面见人,他看谢白双眼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便下意识收了声,冲趴在地上的那坨立冬挤眉弄眼,指着谢白,用口型无声问道:“阴客?”
立冬从地上爬坐起来,一脸蛋疼道:“对!你干嘛挤眉弄眼,大人能看见。”
风狸:“……”
谢白没有搭理这两人,他转过头,蒙在黑布下的双眼微微一扫四周,便很快定格在了约莫五米开外的地方。
三层黑布弱化了寻常东西的轮廓,不寻常的东西便显得尤为突出,比如那处地上落着一个散着微光的圆点,远看像一枚蒙了尘的夜明珠。
谢白抬脚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在圆点面前止步蹲下了身。
风狸嘀咕了一句:“还真看得见啊!”便抬手堵住鼻子,跟立冬一起快步跟了过来。
一到近处,立冬登时“呕——”地一声,一把捏住鼻子,安静如鸡地缓了两秒,而后崩溃地问谢白:“这味道闻得我都要有妊娠反应了,需要我帮你捂一下鼻子么大人?”
刚说完这话,他自己就先愣了一下,而后默默背过头去扇了自己一巴掌,嘀咕道:“呸——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白也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故意的,居然回答了他一句:“免了,我闻不到。”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没回头,注意力还在地上,看上去似乎真的只是顺口答了一句,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在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指之下,有一坨血肉模糊的东西堆在他面前。
那是一具妖尸,死状有些惨不忍睹,它死的时候,大概正从人形向原型过渡,却被人在眨眼间打断了,于是变成了这个看不出轮廓形状的诡异模样,又被弄断了全身的每一处关节、打碎了每一根骨头,扭摆成现在这副圆盘似的造型。
谢白的手指虚虚沿着边缘走了一圈,而后轻轻一拨,一块看不清原样的肉就翻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这大概是这妖尸的脑袋。
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这具妖尸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块好皮了,被人用尖利的东西划了密密麻麻的血口,细看像是叠加了无数道符文。
立冬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继续开口的yù_wàng,便捏着鼻子试图再往他身后凑一凑,好仔细看看妖尸。结果他头还没探过去,就听风狸傻不愣登地接着之前的话问了一句:“闻不到味道,为什么?”
话音刚落,谢白落在妖尸心脏部位的食指便是一顿,而后像是听见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一样,转过头来,轻声道:“为什么?”
蒙在他双眼上的黑布交错着缠了三层,上盖至眉毛,下蒙住了大半鼻梁,旁人看不到他眼里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下半张脸,还有淡色的嘴唇。他的嘴角此时是微微翘着的,有股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就带着这点笑意,微微凑近了风狸一些,又问了一句:“你真想知道?”
风狸莫名有些毛骨悚然,朝后让了让,他眼神朝旁边飘了飘,就见被拨到一旁的立冬在谢白身后疯狂摇手,一脸“你是傻逼吗!!!”的表情。
“不不,大人的事情哪是我能随便乱问的,大人你继续,当我不存在。”风狸猛摇头,干笑了两声冲那具妖尸比了个手势,“请。”
谢白没动,风狸和立冬两人都大气不敢喘,也跟着僵在那里,全身关节都好像被冻住了似的。
过了好半晌,他才收了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意,又变成了之前冷冰冰毫无表情的模样,转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妖尸上。
风狸无声地长吁一口气,背后被不透气的夹克闷出了一层冷汗。
立冬背着手,拇指食指并着一搓,搓了个小纸团丢到了风狸身上。那纸团触到风狸手上的皮肤时微光一闪便融了进去,接着,风狸听到自己脑子里乍然响起立冬的咆哮:“这问题是禁区!禁区!下次再问为什么我就该给你收尸了小撒比!”
风狸:“……”
他也立刻搓了纸团丢回去,问道:“我哪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见活的阴客,下次注意。不过……传说他这人冷得要死,会把不熟的人完全当空气,今天看他对你对我好像都还好?没有传说的那么夸张。”
没过一秒,立冬的纸团又来了:“哦,传说确实不假,不过咱们太玄道的人有特殊待遇。”
风狸:“更熟悉一点?”
立冬:“更想弄死一点。”
风狸:“……”
背对着他们的谢白似乎对这俩暗地里的交流一无所觉,他抬着左手食指在妖尸某个部位轻轻勾画了一下,同时右手一挑一揭,一片皮肤便被他完整地揭了下来,在路灯的映照下,薄得透光。
他将这片划有密集符文的妖皮折叠两道,又凭空抖出一张布帛将其包裹起来,而后干脆地一把掏进妖尸胸腔里,将那枚散着黯淡光芒的圆珠挖了出来,和妖皮一起收了起来。
取完这两样东西,他不紧不慢地一圈圈拆了左手包裹的黑色布条,而后将裸露出来的手整个儿覆在了妖尸上。
“滋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听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倒进了油锅里似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妖尸在他手掌下迅速化开成一滩浓稠的血水,而后被吸进了他掌心里,半点儿痕迹也没剩下。
风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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