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大臣仍然不知疲倦地汇报各地呈上来的公文,新年刚过,事情尤其的多。光是三角洲涌来的平民,就已经让底比斯变成了一锅浓稠翻滚的热粥。
人多的地方,免不了发生一些因为空间过度拥挤而激发出人类暴力因子的事件,比如人流量极大的街道出现互不相让的斗殴,比如闹市推搡时发生的口角,比如街头赌博里被抓到作弊的赌徒,还有诸如此类发生在人群里乱七八糟的,可能连原因都找不到的打架斗殴。
这样的事情一多,必然惊动了官府。出动少量的军队用以维持城市秩序,成了一件让几个将军都头痛的事情,谁也不想让自己的部下去干这种受累又不讨好的活。于是乎,在这个晨会上,几位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将军显得尤其谦让,你敬我,我夸你,那一番流利又不重复的恭维话,听着人直起鸡皮疙瘩。
夏月白埋头抄写文书,握着笔的手有些发抖,因为她正在努力憋着笑。
跟在图萨西塔的身边,她几乎天天都来南苑参加了每日例行的晨会,会议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公事化的汇报讨论,也不乏各种讥讽斗嘴、相互拆台和唇枪舌战的场面,但是像今天这样舌灿如花的迎逢恭维,她还真的没听过几次。
偶尔,抬头望一眼高坐窗台的图萨西塔,她一声不响地坐着,脸上带着少见的微笑望着外面,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见这些将军们虚情假意的对话。
推诿的言辞,不知何时演变出了另一个状态……争执。
三方人马,各执意见,你一言我一语的激烈辩驳,宰相巴哈里今天没有出现,乌纳斯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模样,法老王似乎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余下那些说话没有太多分量的官员,不声不响地坐在一旁,惶惶不安地看着这闹得快要不可开交的三方。
夏月白还没明白过来,只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些人怎么就从刚才往死里夸赞对方,扭头转变成了指桑骂槐式的嘲笑谩骂。看这水火不容的阵势,如果不是图萨西塔还在这里,他们恐怕就要动手了。
抬头,看见图萨西塔的嘴角轻轻扬了扬,径自望着晴朗的天空,却不知道她究竟在笑什么。直到过了半晌,眼前的争执已经越演越烈,才见她低下头,含笑的眉眼。“这么热闹,是不是有结果了?”
声音不大,却在她用目光轻扫间,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似乎有些享受于这种沉寂,图萨西塔微眯起眼,仰头靠在雪白色的窗框,眼帘半垂。“如果我想听吵架,直接去集市就行了,还需要你们吗?”
一片沉默。
“撤换下来的王宫近卫军,现在由谁管理的?”
“王,是臣。”刚才声音挺大的中年将军站出来,小心翼翼地回答。
眼皮也没抬一下,视线停留在手上的戒指,指尖轻柔地来回刮擦着金色的戒面,轻轻开口。“就派他们去。”
这是法老王的命令,一语定论。
一波纷争在她微微不悦的眼神下彻底平息了,有人高兴,有人庆幸,当然也有人沮丧。
“王,叙利亚和三角洲的文书到了。”侍卫小跑着进来,双手捧着两个金色的皮信封,向着图萨西塔的方向扣拜。
图萨西塔眼神轻轻一闪,侧眸。“乌纳斯,念。”
走上去,拿过其中一个画着马里埃第三军团徽章的信封,拆开。
“臣马里埃已肃清叙利亚境内残党叛军,现仍有少量叛军逃至北方,臣已命人追击,待臣将叛军清理完毕就会返回底比斯。”大声念完,乌纳斯又拿起另一个样式相同,只是徽章不同的信封。
“臣霍克提莫斯的部队与克蒙特的第四军团联手迎击利比亚军,三天前已将敌人击退至绿洲外。第四军驻守绿洲,臣率领第二军逐击敌人至利比亚边境,压境攻打其边境的卡斯皮安城,十日内必将攻破利比亚人的防守。”
乌纳斯示意侍卫将两封信放到书桌上,他高兴地开口朝图萨西塔说道:“王,叙利亚和利比亚同时传来了好消息,两位将军不负重望,看来他们很快就能带着太阳神的荣誉返回底比斯了。”
嘴角轻轻一牵,眸子亮了亮,不语。
又一个侍卫快步走进来,跪下,手里捧着一个金色的细圆桶,尺长的大小,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王,赫梯传信。”
她斜睨乌纳斯,他会意接过侍卫手里的圆桶,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信,匆匆扫了一眼。
“王,阿娜希迦公主与露雅公主三日后将会到达底比斯。”信里写明了两位赫梯公主到达的时间,婉转地提醒埃及人提前做好迎接的准备。
她转动戒指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指尖在戒面轻轻一掸,垂眸。
夏月白感到图萨西塔的目光有意无意般在自己脸上扫过。抬头迎向她的视线,她的视线却从她的脸侧悄然而过,转而望向大厅中央静静伫立的大臣,因着逆光而显得格外幽暗的棕色眸子,无声间割出一道绚丽清晰的鸿沟。“巴哈里前段时间忙着接待各国使节,他年纪大了,也别让他这么操劳。乌纳斯,你就帮着他一起做好迎接赫梯公主的准备。”
“是。”乌纳斯微笑着颔首。
“散了吧。”
“是。”大臣们应声跪倒,因着她从窗台纵身落下的身影。
夏月白听到一些人悄悄松了口气的声音。
然后,一屋子人如潮水般退去,急促而安静的脚步,有点争先恐后的意味。
夏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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