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姜宗孜忍住一个白眼。
万充的手抚过姜宗孜漆黑俊美的鬓角,引发三少爷长睫的又一次颤抖:“上元夜深时分,在西武街头闹事,伤了李家少爷的‘姜宗孜’,是不是姜朗继?”
卧槽瞒不住了:“……是。”
“夏江跟人游画舫的呢?”
“是我……”干嘛问这个?
“很好。”万充低低地笑了,声音好听得魅惑人心。
“怎么?”
“没什么。”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名动梁都的姜三少爷。
☆、上元节
万充第一次见着姜宗孜,是在一个多月前,上元节的夜晚。
那一晚,京城的南北主街都沿街挂上了华美艳丽的红灯笼,灯笼垂下的流苏间,挂一张洒金的红宣条,上边用清丽刚劲的小楷书写一对字谜。路边的摊位摆出有趣别致的玩意儿,馅料不一的各色元宵供人挑选,软糯的糕点香味弥散空中。结伴逛夜市赏花灯的平头百姓王孙贵族都衣着光鲜。
吆喝叫卖声,谈笑耍闹声,诗酒管弦声,混杂交融。整个京城熙熙攘攘,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翰林院今夜免了宿直,大家都得了空,九个学士聚在清风楼的雅间里,饮酒对诗赏月猜谜。翰林学士有老有少,最年长的已年过半百,可知天命了,而万充是其中最年轻的,方二十又一。
若有旁人在,大抵瞧见的尽是大学问家们杯酒之间的雅兴。实则,这几位翰林院高阶主宰,桌上桌下可都是暗流涌动。
位于东首的章扬庭已当了二十多年学士,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耽搁在翰林院。他几杯酒下肚,免不了又做几首自悲自叹的酸诗。章扬庭在那儿歌着他的诗,其他几位翰林学士听后,纷纷神色暗变。
每三年一次的春试即将到来,主考官往往有两个是大学士,大学士一旦当选,便预示着将来三品以上的仕途。而今年尤为特殊,恰逢当朝宰相任期已满,即将退离。众所周知,梁朝宰相必出身翰林学士,也就是说,今晚清风楼雅间内九位大学士中的一个,将被授宰相之位。
这下,清贵的翰林学士院也兴起了明争暗斗钩心斗角。本就爱见面驳上几句的大学问家们,开始话里带刺指桑骂槐。
转眼到了夜半时分,雅间内醉卧的学士有五六个,除了万充勉强支持着,剩余几个也都喝得东倒西歪。若是姜三少爷姜宗孜当时在场,看见万美人半醉半醒间玉面泛红,九重白袍半解的模样,怕是要忍不住扑上去的。在场,还真有胆大包天的人,这么干了。
新晋为侍读学士的方斟一整晚眼睛都黏着万充,醉后更是冷不防地歪倒在万翰林身上,打着拖长的酒嗝,放肆笑言:“‘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啊哈哈哈哈!”
万充在这时已经放心地卸下了平日里那副人五人六的温润面孔。万充皱眉冷眼,顺手揪住方斟的头发,一脸嫌恶地将方斟甩到一丈开外。方斟跌跌撞撞爬行几步,心满意足地砸吧两下嘴,搂着飞云壁桌睡了。
万充感觉人晕乎乎的,身体隐隐燥热,他暗叹自己酒量真是退了不少。
屈起两指在人中处轻轻按压,万充步履轻浮地飘出雅间,一推开门,立马切换到儒雅而施施然的走姿。
清风楼的大厅依旧灯火通明,在大厅畅饮的客人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万充仪态风雅地下楼,仪态风雅地离开了清风楼。
大街上已然是散场的气氛,漫长不见尽头的红灯笼,烛光趋于昏暗,灯罩上祥云花卉的纹路幽然。
万充沿着北合街徐徐地走,冬夜的风夹杂着细雪的微寒,荡他翩翩衣袂。万充逐渐清醒,最后停在了夏江畔。他找了处石凳坐下,半阖眼眸,仰脸凝望夜空中明亮的圆月。
倚着枯树干,视线下移,见江面上月色潋滟,飞雪浩浩。
万子满就是在此时,注意到了姜宗孜,那个他在画像中见过无数次的人。
一艘古典富丽的画舫平缓地起伏在夏江岸边,距离万充不过十丈二十丈远,姜宗孜当时正倚在这艘画舫顶楼的木窗边。姜三少爷那副天然嚣张的面孔,在皓然月色下茫茫落雪中愈发白净莹透,他眼角一抹晕红,神态已略显酩酊。
万充看着姜宗孜张扬的唇线,移不开视线。男人的唇色也可以红得这么媚吗?
万翰林非常认真又专注地思考良久,古今长河浩瀚书海中,有谁的文字可以用来描绘那个人吗?
没有答案。
江风猎猎,凉意阵阵,然而万充的身体却重新燥热起来,产生了某种难以启齿的变化。
果然,不是酒量的问题。
是酒的问题。
万充回想先前酒桌上的情景,方斟打量他的目光始终肆无忌惮,灌醉他的企图都要从眼珠子里溢出来了。然而万充一直对自己的酒量很自信,同时觉得方斟是有贼心没贼胆,翻不出浪来。大意了。没想到方斟刚晋为学士,被梁都达官贵族在屁股后追捧了几天,就得意忘形到敢给他下药!一定是嫌命长。微笑。
万充盘腿而坐,深深地吐纳呼吸,驱逐生理心理上出现的异样骚动的症状。
大概一盏茶,还是两盏茶,或者半个时辰过去后。
皎洁满月还在夜空中进行着肉眼难辨的移动,雪霰流转飞舞。不知何时起,管家万宰已在万充身后不远处,伫立等候。
对,事实上万充不是在什么茶馆客栈打听到姜家那些事的。上元夜,夏江畔。他闭眸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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