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交汇,无名引以为然地点头:“我只是一件兵器,怎会有心上人?”
无敌知道这是有意要气自己,不和他计较:“没有就好,五劫没一个有心上人,你也不能有。”
无名似笑非笑,似乎看穿了眼前人的心思,慢条斯理地翻旧账:“我记得,你有过一个意中人,叫做燕星儿,是盗门门主的女儿。你二人山盟海誓,无心恰好路过。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你自己没本事把人留住,就要教五劫都做光棍。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无敌听了,也嘿嘿地冷笑道:“真不知道是谁要教五劫都做光棍,无心那个狗腿乌龟拐子,也不知是哪个不要脸的王八指使的?大哥你就是嫉贤妒能,处处使绊子,还不承认!”
两人扯了一通闲篇,尽是些算不清的糊涂账。眼看天色近晚,船家生炉造饭,也不知庄少功的家书写得如何了。无名收回两只脚,意兴阑珊,作势起身:“你不说正经事,我便进去了。”
无敌一把拉住无名,之前有关那龟息之法的事,只交代了几句,他有心要让无名诈死离开庄家,见吊不住无名的胃口,立即正色道:“你先答应我,乖乖听我的话,休要去金陵送死。”
无名好似没听见,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起身就走。无敌急了,使出一招倒拔葱,拦腰抱住。无名双脚离地,在无敌腿侧一蹬,反手扣住无敌的脖颈,就要借力用力,将他掼出去。
或许是此时还算和睦,两人不约而同,只用了外家擒拿功夫。
无敌眼看再较劲会齐齐摔进水里,又不愿放手,索性往地上一坐,将他横在怀中。
如此这般,无敌抱着无名的腰,无名扣着无敌的脖颈,互为牵制,搂坐成一团。
来请他二人用饭的艄公见了,道了一声“对不住”,忙不迭地跑回船头。两人这才一齐撒开手,无名低咳一声,又要起身,无敌传音入密道:“我说还不成。那个龟息之法,叫做‘玄武定’,可以令人在入定之时,纳气久闭,与死无异。十二个时辰之内,想要出定也很容易——入定者的十指,有与十二个时辰相对应的关窍,预先以拇指扣住的关窍便可。这是武当的内家功夫,只传掌门人的入室弟子。武当派掌门叶隐岩,有个徒弟,名为萧尽义。大哥听说过么?”
第17章 见墨如面
无敌问无名,是否听说过武当叶掌门的入室弟子,萧尽义。
无名只想知道‘玄武定’的名头,此时遂了愿,不想再东拉西扯,一面穿靴一面摇头。
“大哥,别忙着走,”无敌抢过无名来不及穿的一只皂靴,“听我把话说完,你得承认,这是你不如我之处——你自视甚高,不屑一顾的人和事,我却知道的很清楚!”
无名旋即把无敌也划入不屑一顾的人和事,一把夺过靴子,转身回了船舱。
无敌指着他的背影:“好,这可是你自己不听的,到时候可别后悔。”
“……回来了?”庄少功正写着家书,见无名进来,一桌墨迹未干的笺纸,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姑且搁下笔,正襟危坐,冲无名颔首。
无名乜斜他一眼,寻一角落,盘腿合目而坐,以拇指扣住小指关窍。
船舱逼仄,困着二人,江水隔着木板哗啦作响,好似心旌在不安地摇曳。
本来,与来时共处车内无不同。只是表明了心迹之后,庄少功便觉得有些尴尬了。
忽想到,无名是纵欲落下的痨病。没话找话:
“无名,《周礼》有云,‘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由此可见,阴阳交合,顺应天时,不是错。但也应该有节制。何况你有心上人,对女色来者不拒,岂不是始乱终弃?”
还未说完,便后悔了,心道:“完了,怎地一出口,就忍不住教训他?”
话锋硬生生地一转:“如今无敌来了,你也不必再劳神……”
“我在练功。”无名冷不丁地打断。
庄少功望过去,无名盘坐之状,与平日躺卧入定不同。这少年郎练功,从未知会过旁人。此时,刻意向他这门外汉说一声,必有深意,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功,要紧么?”
无名睁开眼,瞟了他一记,似有难言之隐。
庄少功似有所悟,以为无名是在练《天人五衰》,念及这门武功的坏处,关怀道:“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功夫……你有病在身,还是不要练了。回家,我便禀明父……?”
无名竖起一指,已封住他的唇,噤声,意味再明显不过。
庄少功终于明白了,这是嫌他聒噪。掩面出了小屏门,在船尾踉跄几步。
那指尖的触感,犹在唇畔荡漾。
君子坦荡荡,庄少功强自镇定,心还是砰砰地,跳得厉害——
不知是在何处看过,一古人做发财梦,偶得藏宝图,按图搜遍天下山川河流。最终,却发现宝藏埋在自家树下。
自己千里迢迢,去金陵参加比武招亲,岂非和古人一样,舍近求远?
然而,情不知所起,乍起之时,情便怯了,情还有些污秽不堪。
无敌旁观片刻,扶住胡思乱想的庄少功:“少主,夜里风凉,来,喝碗鱼汤暖暖。”
庄少功魂不守舍,随无敌用罢晚饭,无边夜色已降下。
没有一丝星斗微光,何处是天,何处是水,混沌地分不清。后舱的睡铺让无名占去练功,两人只好去中舱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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