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城仅是有那样的些微异样的觉知,可真要他辨明白那“异样”是“异”在哪处,他又是真地辨不分明,谁让他是一个在那上面蠢笨的。
这晚上,顾青城洗了澡,就想要爬上榻去,想了想,又走去房门处要将厢房门上的闩子闩上。这一整日都是由燕真跟着,那小厮川儿是左右都使不上力,仿佛少爷身旁缺了他一个伺候着也不打紧,横竖有燕真在,也是一样的。川儿虽心中有些悻悻的,却也并不能说些什么,只得于这处小榭的院中料理一些事务以及看管着那只狗儿,其余的,都没他什么事了。一整日没有川儿贴身伺候,那么顾青城房中的一些细事,就还得由他自个儿想着,像是将闩门那块木条放进槽里扣好这样的事,还得是顾青城自己想到了去做,也没个贴身的机警的人提醒着。想必若是川儿伺候着,川儿明白他的心思,是会提醒他闩好门,别叫“有些人”进来的。而其实平日里他那个门闩子是不闩的,通常都是川儿将他帐外的烛火吹熄了,再掩门退下之后,保证好这院子的大门是由里头闩好了的就行了,横竖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庄子的四角都有守更的人,被派上了守更的差事的人几个一聚,吃些许酒驱驱入夜的凉气,守上一个时辰,再换一伙人接班来守。只要这庄子是安全的,那庄上大少爷的那处小榭必是安全的,庄上谁还会没事想着偷进大少爷的院中行不轨之事。
只是顾青城现如今逼不得已得将自己的房门的闩子也得闩上,就只因他惧怕他师弟这晚上还来。哪知那闩子还没有放下去,门就被推了开来,害他还往后一抑。来人见他抑了后去,就马上兜住了他,说道:“我说怎么像是见到这门后头有影子呢,原是你。”顾青城慌了,心中测度:不是又要来睡上一宿吧,真是没眼色,都嫌他了,还是要睡过来。便跟他说道:“师弟,我都好了,你这么晚了,上我这屋来做什么?”哪知他师弟讲:“我自然是来陪着你睡的。”顾青城又再说了一遍:“我都好了。”这句是在强调,故而他声调悭如,像是摆明了要告诉他,自己都已好了,不劳再费心了。本来也是,他这一早上就由榻上弹起,不再假意卧榻不起,就是为了让他师弟自此离得远些。可不是吗?才卧榻数日,这师弟就已睡到他榻上来了,那再诈病卧下去,都难想出这师弟还能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儿来。虽顾青城具体也想不到这师弟到底还能做出哪些出格事儿,可他总也有些不详的预感。有了那预感,他便长了点儿心,一早就弹了起来,不再诈下去了。可这师弟明知自己都好了,无甚大事了,却还是要睡过来。
燕真听了他说的那句“我都好了”,却也像是没听见似的,只回他:“你看我只与你睡了一宿,你今儿一日都颇有生气。我想你之前接连数日都是那副无力的模样不会是因夜里一个人睡时被什么东西魇住了,白日里才有些丢魂失魄的吧。你想,有我夜里陪着你,就不会有这样的邪乎事情。”他真是这样想的,倒不是因他垂涎他小美人的美色,有意无赖地赖过来,而是他今日思忖了整一日,认真分析这事情,想来想去也只有像他先前讲的那一种可能了,于是他才这般坚定,非要在这会儿过来陪着他大师兄睡下,不要再叫他大师兄被夜里什么阴气魇到。
顾青城听了这话,嘴巴便张在那处,连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能被他扶住肩头,往房里推去。再朝榻上一细看,原来他昨儿夜里拿来这房的那床衾褥还在这儿呢,倒是今日白天时一直都忘了要叫他拿回他自己房里。顾青城这会儿倒不是说心里面自认倒霉而顺承了下来,却只是这一日下来他都已经乏了,眼前这人身如磐石,心如磐石,哪回是推得动他、说得动他的,为这事跟他说也说了、吼也吼过了,哪回是见半点效用的,他总有他自己的那套理。顾青城也只是怨这师弟为什么不能事事顺从,平时他说话,这师弟都是没有半个“不”字,偏就在有些事上,执拗得很,一点也说不动,一点也不听话。故而顾青城这会儿只觉得,也乏了,实实不想与他再白费力气,他爱在这榻上卧着便卧去吧。于是顾青城躺下后,又甩了一条背给他,横竖不对着他便是了,眼不见为净,也能少几分闲气。
而燕真本是为了他大师兄的安危着想才来陪着他的,可真放下帐子,又回到这榻的里侧躺下后,却又不自觉地着眼于那条背与那腰窝处。不一会儿便省觉到不便多看,他倒也相当有自觉,就又侧身过去,像前一晚似地与他大师兄背向着背那般地睡去了。
只这夜里他发了一个梦。他本是不大做梦的人,夜夜入眠后都睡得极沉,因他素日里秉性好,又寡思,常想着的也无非就是打制兵器那样一桩事。谁还无事将打制兵器这样的事带到梦里,况他白日里都将铸兵器上遇上的问题都解决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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