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事面色一正,肃容道:“从前朝至如今以来,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然而世人还是以士农工商划分,商为末等,一旦经商,就是要入市籍的,由官府登记后,需要按章缴纳租税,日后行事,也多有限制,你们可要想好了。”
韩致远与江宁稍作思索,便表示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李掌事这才道:“你们若是卖粮的话,我这里有几个闲置的店铺,其中有一个在南市,位置好,租金也可以便宜一些,你们若是有意,我可以带你们过去看看。”
两人欣然答应,正好这茶也喝完了,便谢过张公,与李掌事一同告辞了。
在去往店铺的路上,三人随意闲聊,李掌事忽然道:“闻说我们三少爷曾邀过你们二人来商行做事?”
江宁一愣,随后笑道:“闲聊时确实提了一下,李掌事竟然知道这个?”
他还以为除了沈玄清与他们两人之外,没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了,毕竟当时沈玄清提起此事时,只有他们三人在场。
李掌事含蓄一笑:“偶然听到。”随后便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店铺到了,位置确实不错,在市集的交叉路口,人流量也大,据李掌事所说,这里原来是沈氏商行下的一个皮货行,只是如今已然转去别处了,是以就空闲了下来,租金倒也不算贵,一个月三百文,只是脏乱了点,需要费心收拾。
两人里外仔细看了,觉得还不错,便跟李掌事定了下来,又签了契本,店铺这事可算成了。
待人走后,韩致远从柜台后拖出一把大椅子来,笑了一下:“看来看去,这个店里边,我最满意的就是这个了。”
江宁看了看那落满灰尘的太师椅,灰扑扑脏兮兮的,扶手位置还脱了漆,斑斑驳驳的,看起来年代已久了,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优点,于是他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
韩致远伸手比划了一下,笑容意味深长:“因为够大,可以坐下两个人啊……”
江宁:“……”滚!大白天的耍什么流氓!
韩致远认真脸:“真的,我们改天可以试试。”
江宁遂忍无可忍地赠送了他两个大白眼。
租下店铺后,第二日,两人便去了市吏处登记,那市吏是个模样有点酸腐气的文人,一双鱼泡眼,枣核脸,两人进了门,也不拿正眼看人,等他们说明了来意,这才径自伸手,羊须胡子一抖,语气硬邦邦的:“姓甚名谁?公验何在?”
江宁将两人的公验奉上,那市吏抬头瞪了他一眼,吹着胡子又重复了一遍:“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这就有点找茬的意思了,韩致远皱眉:“公验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
那市吏一拍桌案,鼓着一双鱼泡眼,声音拉得尖细:“本官问的是你们,又不是公验!”
江宁一把扯住韩致远,温和道:“在下江宁,这是家兄,名为韩致远,乃是宿州小乔庄人士,家兄脾气急,还请主事不要见怪。”
市吏见他态度颇好,这才微微缓和了面色,又拿眼睛从下至上觑两人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市井儿。”
然后低头瞟了一眼公验,草草在本子上划拉了几下,漫不经心地将公验扔回来,语气不耐地吩咐道:“每月下旬来此缴纳租税,一共一百二十文,一文都不能少。”
江宁应下了,两人便出了门,韩致远一边走路,一边用两指夹着那公验来回甩,忽然笑了:“好像去了一趟民政局。”
他说着又啧了一下:“就是工作人员的素质不太好。”
江宁:“……”总裁的脑洞总是如此突破天际。
证也领了,咳咳……不对,市籍也登记了,店铺也租好了,接下来就是择日上市了。
江宁与韩致远商量过后,打算五天后,也就是二月十二日开始售卖,那天正好是春分,因为他们估摸着各个粮铺的库存应该差不多已经耗光了,高粱价格也渐渐在一个稍高的位置稳定了下来,是他们脱手的最好时机。
这五天时间里,两人便一直收拾店铺门面,江宁去木坊处请木匠造了一个大匾额,上面刻着余年粮铺四个字,寓意简单,取年年有余之意,约定了三日后去拿。
家里后院的大槐树开始冒出了新芽,嫩绿嫩绿的,芽尖儿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一般,江宁抱着肩靠在篱笆上,冷眼看着韩致远忙忙碌碌地擦洗着,最后实在没忍住出声道:“你把这个拿回来做什么?”
韩致远掖着下袍,正蹲在地上擦那把大太师椅,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连椅子缝都不放过,阳光落在他的面容上,热烘烘的,鼻尖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他一边挥汗如雨,一边理所当然道:“拿回来用啊。”
江宁无言,韩致远洗了一会,又道:“天气太热了,你给我擦擦汗。”
江宁挑眉冷笑:“你不是挺能的?自己擦。”
韩致远立刻示弱,微微皱眉,神色隐忍地看着他:“求你了。”
江宁:“……”你是故意的吧?
最后江宁清了清嗓子,还是给他擦了汗,韩致远这才又欢欢喜喜地忙活起来,最后热得索性脱了上衣,光着膀子,阳光洒落在上面,折射着点点汗珠,简直让人花了眼。
大春天的,这天气真是热得不正常,江宁忽然觉得自己身上也开始燥热起来,布料贴在身上,简直有点难以忍受了。
他转开眼,望着院门外的护城河,突然道:“你有没有发现河水干了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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