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找着自己儿子的时候,走路走的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一抬眼,就看见俩男孩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并排在有着浓密枝叶的洋槐树下站着,绿荫落在身上,突然就有种不确定的恍惚感。南睿哲伸手在豆包肩上拍了一下,小孩儿似乎躲了躲可没躲开,然后两人继续并排着往前走。
南方张了张嘴,在“豆包”和“儿子”或者“南雨”之间考虑了几秒,还没出生,就看见自家小孩儿有所察觉似的转过头来,看见他,小酒窝立马在一侧脸颊上荡开。
“爸爸。”豆包背着画夹几步走过来,习惯似的一股脑儿把手里背上的东西全卸下来递给南方,而孩子他爸也习惯似的一把背上肩膀,还能空出一只手来顺手从前往后捋了把小孩儿的头发,不出所料的,豆包这一上午过的很惬意,脑门上连滴汗都没有。
“准备上哪儿呢?不回家吃饭了?”南方冲南睿哲点了下头,眉毛一挑,显然对自家儿子的不满还没消下去。
“南方哥。”这时候南睿哲走过来打了声招呼:“正准备和豆包去水塘旁边儿的饭馆儿,豆包想喝鱼汤,南方哥一起吧。”
南方听了这话,抬头瞅了眼小孩儿,豆包本来低着头,这会儿反而仰起脸来笑嘻嘻地和南方对视,俩眼睛亮晶晶的。
南方突然噎了一下,突然有种不是自家小孩儿被拐带了,而是拐带了人家的感觉。这时候已经不早了,一般人家都在饭点或者说饭点都过了,自家小孩儿这头答应了人家一起吃午饭,还喝鱼汤!南方这会儿若非要开口,也说不出要带小孩儿回家吃饭把人南睿哲一个人扔下的话来。
“那就,一起吧。”
南方往老头家里打电话,不出所料的迎头又是一通数落,南方硬着头皮受了,挂了电话再回头看小孩儿,豆包这会儿正两手插兜里走在他旁边儿,个子还没长起来,可少年人单薄清瘦的身形已经出来了。豆包脊背一向很直,这会儿低着头,小衬衣领子下头微微露出一段儿洁白的颈子。
南方盯着自家儿子看了一会儿,发现小孩儿嘴角一直勾着,小酒窝正好对着他这个方向,那笑容里带着点儿无伤大雅的小狡黠,眉梢眼角都是不加隐藏的得意。
得意?南方心里还生着小孩儿的气,可看着豆包这么笑了,也不由自主勾了下嘴角。昨儿晚上明明和豆包说好的,今天中午自个儿来南老爷子那儿喝鱼汤,今儿个小孩儿非但不听话,当着他的面还一直笑的有恃无恐,这绝对是有点儿无赖了。
南方越是想到这儿,就越是止不住笑意,他看着豆包这个样子,就觉着心尖尖上有一块又酸又痒,恨不得把豆包按在怀里狠狠揉搓一把。他虽然有点儿不知道小孩儿今天自他出现之后自个儿都在乐些什么,他想问,可看着豆包光明正大窃喜的样子又有点儿问不出来,或者小孩儿这又是故意的?吊起胃口,却就是不让他知道。
这一顿饭吃的杯盘狼藉,饭馆的鱼汤自然没有自家老太太炖的好喝,小孩儿皱着眉头喝了一碗就再也不碰了。不过其他菜色倒是好的,南方坐在旁边儿给豆包剥虾,一会儿就在小盘里叠成一座小山,小孩儿依旧笑的眉眼儿弯弯,也不怎么说话,南方剥多少他就吃多少。
吃过饭南方带着豆包和南睿哲分手,小孩儿扒着南方背上的画夹,从里头抽出一张画来递给南睿哲。
“喏,送给你吧。”
南方趁机凑过去看了一眼,看见画上南睿哲倚着树干的模样,只画了小半身,额发遮了额头,看起来很安静的样子。孩子他爹背上还背着画夹,心里头不由自主就升起点儿小期待来,手指头顺着画夹的缝隙往里扒,还没扒开就被豆包拿开。
“爸爸,你说不乱翻我东西的。”
“唔,你都给你小叔画画了,让我也看看呗。”孩子他爹的口气里非常执拗的把这两样没联系的事物搁在一块,特执着的和自己儿子一路走一路搅腻。
“不行。”
“为什么不行?”
“……”
“怎么就不行了啊?”
“爸爸,我也给你画一张吧。”
“行!”
真的是,非常行啊!
南方想带着小孩儿到南方那些古镇里头逛逛,不要太有名的,清清静静的只有他和儿子两个人就行。南方觉着那种地方似乎特别适合自家小孩儿,有山有水有人家,连块石头都钟灵毓秀的,就跟豆包一样,好像景色里头都带着熨帖,搁在心尖尖上难得的一股冰凉。
其实豆包却一直喜欢像是敦煌,西藏这种地方,那种恢弘里头似乎带着种战栗,总能引起胸腔的共鸣。南方自然是不知道这点儿,小孩儿从小似乎就没对哪样事物表现出哪怕超出平常一点点儿的热情来。
南方抽空查了好些地方,觉着与其去那些热门的景区,不如找点儿冷门的,带着小孩儿当回散客,走到哪儿是哪儿,只要儿子跟在身边儿,在那些开阔惬意的地方,想想似乎就多了点儿无牵无挂的自由感。于是,最终拍板,打算去趟徽城宏村,那地方那时候知道的人还少,只听说那些采风的搞艺术的经常去,南方觉着这地方不错,小孩儿本来就乐意出去,自然也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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