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院中的梅树叶子落尽了,只剩干枯枯的枝丫,像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狰狞的刺入迷濛的烟水间。
而近处的栏杆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细看之下竟还有细小的裂痕,孟临卿忍不住伸手轻抹上去,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宽大的衣袖从上面滑过,迅速染上一片深色。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是在悄无声息的蔓延。
展逸也没有出声,隔着稍远的距离静静站在一旁,望着他浓睫半掩的眼眸,突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心口微微地抽痛。
孟临卿,他所在意的临卿,与周围的宁静深沉融为一体,外人无法亲近他。
这情景,令他想起了哥哥展怜。
展怜比他大两岁,对于这个哥哥,他竟然还能模糊记得他喜欢像个大人一样动不动就蹙着眉,板着脸的样子。
那也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当年皇帝疼他简直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说得就是这种情况。
奈何孟若瑶却不怎么给他们父子相亲的机会,说是要让他从小学会独立,单独辟了一间房让他住着,除了奶娘照顾,竟然从小到大甚至都没有抱过一下。
她一心希望展怜长成自律自强的孩子,却偏偏事与愿违,也许是从小得到关爱太少的缘故,他反而更加渴望亲人的疼爱,特别的黏人,见谁都要抱抱。
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大人冷落了,就只会委屈的哭,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滚滚滑下,也不敢大声哭闹,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你,用胖胖的小手揪着你的衣摆,这种情况下,任是铁石心肠的人只怕心肝都要疼坏,何况是自己的亲儿子。皇帝冒着惹恼心爱之人的风险都抢过来抱一抱的,简直疼到了骨子里。
次数多了,展怜这小皇子就愈发会撒娇,宫里无一人不宠着他,顺着他的,终于有一次将孟若瑶彻底惹怒。
她话原本不多,那天竟然当着皇帝的面沉下脸来将展怜训斥了一番,那情景,当时在场的宫奴在过后的日子背地里提起的时候,还是觉得心慌气短,心有余悸。
皇帝当场就黑了脸,第一次冲她吼到:“孟若瑶!”连名带姓的,吼得震天响,傻子都听得出这是触范龙颜了,所有人齐齐跪倒,大呼皇上息怒。
展怜也被这阵战吓住了,呆呆的望着他们,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若瑶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转而冷冷看向自己的儿子,扬手向外一指:“去跪着。”
她背对着皇帝,三个字说得简简单单,虽然毫无情绪起伏,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了,个个震得目瞪口呆。
她所指的方向自然是梅园,当时也是秋天,也是晚上,院里头黑漆漆的,而且风那么大,让这骄身惯养的小皇子出去跪一下,谁忍心得了?
可是此刻却也没有人敢胆出声求情。
就连当今圣上都惊得瞪大了眼睛,额角青筋直跳,不知是怕越阻拦越让事情难堪还是完全被惊得说不出话,总之,他也没有开口。
展怜望望四周,见平常都对他百依百顺的侍从几乎将头埋到了地里,父皇也只把目光放在母妃身上,没有人看他,他呆呆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到院子里扑通一声跪下。
那时的他,只有四岁。
秋天的晚上虽然没有冬天那么寒冷,却也是能冷得人直发抖的。
展怜跪在梅树下,小小的身子隐在黑暗中,几乎要看不清了。他其实也很怕,也很委屈,却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他知道母妃会生气的,而那些人也没有一个会管他的,他还不太懂这是为什么,但已经懵懂地知道了,自己应该是不招人喜欢的。
也不知跪了多久,直到膝盖都冻得疼了,眼睛也快睁不开了,才迷迷糊糊看到有人朝自己走来。若瑶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跪下,他明明很贪恋母亲的温暖,但奇怪的是他已不想像从前那天依畏上去了。还是若瑶将他搂进怀里,一遍一遍抚摸着他冰凉的小脸,似乎想给他带去温暖,声音已是哽咽不已:“娘都是为你好,你能明白吗?”
他不明白,他也不知道母妃为什么从来都不太喜欢他,他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想了各种办法引大家注意,可是还是惹得大家都生气,他已不懂该怎么办了,恍惚中好像听到她若有似无的唉叹:“为什么偏偏是你。”
又惊又吓后,他困得极了,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去,明明有一双手紧紧抱住了他,可他还是觉得冷,觉得难过。
后来有人偷偷告诉他,当晚还是皇帝将他们母子抱回房的,只是他已经想不起来,也无所谓了。
小皇子自那一次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不爱说话,宫里的人没有得到指示也都不敢像以前那样哄他玩儿,他就像一个小大人,总是安静着,孟若瑶亲自教他认字读书,他也能完成的出人意料的好。
大家都背后都在议论,母子俩是对怪人。
有风言风语传到孟若瑶耳边,她也置若罔闻,对待皇子依然严厉,日子久了,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皇子越来越像他母亲,不仅长相,连那清冷孤傲的气质都如出一辙!只是后来皇子性格越发孤辟,他将自己放在一个角落,谁也不亲,甚至容易发脾气,发脾气的时候,就是蹙着眉,板着脸一不整天不说话,不吃饭,被惹急了,就大声吼叫,将所有看得见搬得动的东西全部砸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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