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源。”
“小人在。”
王都知一直暗中注意着上面的情形,因此当突然被叫到的时候,并没有愕然或是呆愣,立时就低头应下,这份殷勤才是他屹立不倒的最大倚仗。
“明日,你从宫里找两个郎中,让他们去撒蛮府上,就说是朕的口谕,一切等他养好了才准进宫。”
“小人清楚了,明日一早便去办。”
忽必烈将手里的奏章扔到案子上,王都知用眼角一撇就知道这封奏章他根本就没有看,因为上面整齐如新,而没有被看过之后的掐痕,而大汗的神情,似乎有什么委决不下的事情。
“不要明日了,一会你就去办,挑个医术好的,若是朕没有料错,他今夜多半就会到,好生与他诊治一番,明日朕要知道伤情究竟如何。”
果然,片刻之后,忽必烈就改了自己的口谕,听他的语气,王都知心中陡然一惊,难道是这个位高权重的大汗心腹受伤了?还伤得不轻,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他带的可是宿卫之兵,从技艺到装备都是全汗国之冠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有谁能伤他,又有谁敢伤他?
“小人记下了。”
既是大汗再三吩咐的事情,王都知哪敢怠慢,一下了值就亲自走了一趟广惠司,好巧不巧的是,唯一一个还在当班的正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关汉卿。本来王都知并不想找他去,因为此人的医术在一众太医中并不显,陛下的意思明显是要选个好的,可这个点了?王都知忧郁地看看天,他怕临时命人去找,会耽误了大汗的事。
那一日前来传话,其实他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深意,传闻这位关经历好酒、好赌、好曲,没准就是什么债主上门、红颜历劫之类的勾当,托他的是一惯得用的丁家,奉上的孝敬不少,他也就屈尊走上一趟,根本没想到此人和李总管的暴亡会有什么关系。
“关经历,只有你一人当值?”
“都知亲至,未能远迎,恕罪,今日轮到下官,原本还有胡院使同吴经历的,不过宫内有人来唤,说是哪位妃嫔身体抱恙,就在都知来之前不久,结果就剩了下官一人。”
关汉卿站起身,面露苦笑,这位王都知素不相识,居然亲自为他传话,偌大的人情也不知道如何回报,眼下一看就知道为了公事,他心中有些犯嘀咕,莫非是大汗要出诊?那他这医术就堪忧了。
“行了,就是你吧,奉大汗口谕,遣一医术高明者前往必阇赤长府上,为其诊治,他日前可能还未回来,你须得多呆上一夜,明日将结果报入宫来,大汗要听实话。”
“下官领旨,这就去。”
一听到是到臣子的府上去,关汉卿不由得松了口气,撒蛮总掌宫内宿卫,是大汗身边最得用之人,平时这种机会哪会轮得到他。没想到这样一来,王都知又卖了一个人情,他面带感激地拱手应下,随后便赶紧收拾行装,将各种需要的用具、药物等备齐,以防有不时之需。
王都知传过旨后就出了宫,同李总管一样,他也在城里置了一套宅子,不过地方同李总管那里隔得有些远,这也是二人不和之故,他可不想一出门就碰上不想见的人。
丁应文当然不属于此列,一直以来丁家就是他的钱袋子,去年的那档子事,让双方都倒了霉,虽然得到的孝敬并无短少,可他知道那是丁家节衣缩食才供上的,眼下几乎所有的铺子都为人所夺,人家也有一大家子人要供养,还能做到这个程度,他心里是很满意的。
“应文,你老实同咱家说说,那位关经历是否遇上难事了?咱家帮得上忙么。”
他的心情不错,居然一进门,就少有的主动揽事,这让等了他半天的丁应文都有些愣神,不是他的风格啊,赶紧起身迎了过去。
“多谢都知了,不过是些小事,劳动都知一回已经是不该,哪还能让你再操心呢。”
“行,你说没有就没有,要真的有什么事,咱家能办的只管开口。”
王都知看了一脸,不像是客气,这才笑笑将事情揭过去,丁应文虽然年纪不大,可这份眼力劲还是不错的,没有顺杆爬给他出难题。
“不瞒都知,眼下还真有件事要劳烦,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丁应文帮他取下外袍、冠带,等他坐到了上首,陪了一盏茶之后才小心地开了口,王都知的脸色不变,他知道此子前来肯定有事,就是在等这一刻。
“说来听听。”能让丁应文为难的不会是小事,他也不敢打什么保票。
“都知知道,丁家在城中的铺子尽为人所夺,虽然那个色目人已然身故,可铺子还是拿不回了,我等思来想去,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妥当,故此前来求都知一个示下。”
“嗯。”王都知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发出了一个自己在听的信号。
“听闻那个色目人之前就是做着西域的路子,如今他不在了,这条路子总得有人做,都知久在宫中,不知道咱们丁家有没有可能?”
丁应文的话让王都知心中一动,两人最大的对头分别倒下,他现在得了利,在宫中取代了李总管之前的地位,丁家却没有办法拿回之前的东西,因为对方是色目人。但正如丁应文所说的,商路是一日都不能废的,宫里多少人还指着西边的东西,近日就有许多人朝他抱怨,说送进来的东西短了许多,如今细想想,这还真是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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