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以为她真的是有什么特殊之处,才让他动了惜才的心,拼着油尽灯枯,也要结一段师徒的情分;然后,我以为他只是想着自个儿快要死了,不甘心那一身本领就此埋没,就随便拎了一个现成的人敷衍;后来,你去到客栈,寻她帮着带手信,而我独自回房,在路过她的屋门时,突然就有了一种很古怪的直觉。”
这直觉驱使着凌审行悄悄的潜了进去,接着看到了那株红红绿绿的‘草’。
“一看到它,我就晓得那个老家伙果然是没安好心。”
因为,他知晓它的厉害和邪门之处。
“很久以前,老周就什么都不瞒着我,什么都愿意和我说了……我清楚的记得,某次醉酒后,他神神叨叨的跟我说他有一个宝贝,是一种能伪装成草木的虫子,不知是在瓦罐里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还是九九八十一天……反正就是花了很多天时间,秘制而成的。据说只要将其放在床边,让它吸食活人的精气为生,那此人在睡着后,就能在梦境里清晰的看到以后发生的事,除去变数,大多都是灵验的。”
“当然了,世上没有不要钱的便宜可占。想要看见将来,必定是有代价的。”
“那个代价,就是你的寿数。”
“越想要灵验,越想要保证万无一失,所付出的精气就越多,这样才能彻底压下所谓的变数,也就是让其中一个发红的‘叶片’也转绿,断不给它以反水的机会,好让自己的预测愈发准确。”
而精气付出的越多,就越发损耗此人的心神,相应的,寿数也长不了哪儿去,和精那个尽、人那个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老周因为心里头牵挂着远在南诏的家人,一不注意,就把那玩意儿用得多了,自己才慢慢衰老成和树皮差不多的模样。”
“不过,你可别误会了我。我对这玩意没有尝试的兴趣,是我本来就该老了,再加上一桩心事眼见就要了却,整个人的弦就崩断了,松了,再也接不上了,状态肯定也大不如前了。”
那桩心事,便是凌准即将如他所安排的那样,和他梦中人的女儿喜结连理,弥补他年轻时的遗憾。
凌审行用最简略的方式,将那份深藏在心底的遗憾叙述了一遍。
饶是如此,也震得凌准目瞪口呆了半晌,一时间百感交集,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后怕。
庆幸的是,还好二叔路子广,因缘际会的结识了许二的阿娘,还惠及到了他;后怕的是,若是二叔真跟她的阿娘好了,那世上可能就不会有许二这个人了。
凌审行没去注意他变幻的表情,只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话锋一转,“你说吴娘子绮年玉貌,若不慎变成了和老周一样的树皮,那该如何是好?”
她所谓的脱胎换骨,所谓的气质超群,所谓的焕然一新,所谓的惊艳众人,其实只是被它吸多了精气,容颜在不知不觉中‘成熟’了很多,进而造成的视觉误差。
“说白了,就是她悄悄的变老了一些,却因着有上好的青春打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暴露得太过明显,反倒是有了别样的味道,恰巧能压得住她那股子诡异的妇人风韵。”
她这人最矛盾的一点,便是外貌如少女,气质像熟妇,如今被它捣腾了一番,竟意外的完成了表里如一的大和谐,增色不少。
可这样的情形,只是暂时的。
当她日渐沉迷于把将来牢牢的掌握于手中的快感时,就会衰老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明显,到时候就不是‘成熟’了,而是容颜憔悴、年老色衰。
但他没有去提醒她。
“老周死后,她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掉,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甚至连祭拜都不曾记起。”
她的行径,着实让人心寒,足见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货色。
这样的念头,已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就算事后发现周伯也是个居心不良的,也无法改变他对她的鄙夷,唤不起他对她的怜悯。
“或许,那老家伙早就算准了她的性情,知道她会这样做;也算准了我的反应,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
凌审行认命的道:“他赢了。”
而自己险些就输了。
“我之所以连你都瞒着,是怕你见义勇为,跑去提醒她……这样,就没好戏看了。依我的意思,是想着她既然这么难缠,那你索性就如往常一样继续晾着她,等她失去了耐心,被嫉妒冲昏头脑,接着铤而走险,大肆动用起它的能力,把自个儿骤然熬成了皱皱巴巴的样子,看她还有什么脸来破坏你和许娘子的姻缘?”
他想得很美。
而现实一点也不美。
“谁知道她居然会这般不知死活,闹得这么大!在短短的数月里,和南诏的人勾搭了不说,还跟着一块儿跑了,顺带撺掇着你去救她,生怕你死得不够快!”
凌审行无奈的叹息着。
能把一件儿女情长的小事搞成了另一件和通敌叛国沾边的大事,她可真是个人才。
“只要没人去管她,那就不是事。”
凌准已从往事中的震惊回过了神,此刻是十分的淡定。
尽管二叔的归来并没有带给他更多更隐秘的消息,但他好歹是真真切切的确定了一点——从头到尾,都是吴娘子自己在作死。
圈套是周伯设给她的,没错。
但她如果不被莫名其妙的私心所操控,也就不会造成当下的局面了。
所以,这怪不得他,也怪不得许二。
真要怪的话,就让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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