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
许含章本想如实发出这样的感慨,却不愿落人口实,也被他归进‘小气’、‘记仇’的那一类,于是话到嘴边,便生硬的改了口,含含糊糊的说道:“其实,你的本意是好的。觉得自己错了,就想要去弥补,这样……也勉强……算得上,有担当了。”
接着话锋一转。
“但你忽略了一件事——原不原谅,是要让她们说了算的。你说了,不算。”
兴许这才是她们让他滚的原因。
他曾经伤害了她们,如今仅凭着几句‘坦诚’到有些刻薄的混账话,就想轻松的获取她们的原谅,同时也让他自己得到释然和解脱,双方皆大欢喜。
世上哪能有这么好的事?
“那你倒是说说,这怎么就不能了?”
郑元郎恨恨的磨牙道。
“打个比方好了,巴掌又没打到你的脸上,你当然不会觉得疼,只会认为自己都知道错了,她们还非得哀哀戚戚的捂着脸诉苦,不肯给你一个台阶下,那便是小气,是记仇了。”
许含章慢条斯理的解释着,“你这样的心态,在你看来,是很正常的;但对她们来说,是很不公平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胁迫……”
“我哪里胁迫她们了?”
郑元郎心有不服的打断了她的话。
他又没把刀架在那些人的脖子上,逼着她们一定要接受自己的歉意。
顶多……就是觉得心里有些憋屈,一时不快罢了。
“再说了,你打的那个比方压根就站不住脚。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老话么,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凡事也不能从我一个人身上找原因吧?这对我才是不公平。我说你们女人啊,就只会胡搅蛮缠的乱来,根本捋不清大道理!”
郑元郎的笑容很是讥诮,自觉占尽了上风,便得意的等着欣赏她哑口无言的窘态。
“哦?”
许含章不为所动,只轻笑了一声,缓缓的回过头来,将皂纱掀起,十分认真的盯着他,说道:“我们来打个赌——要是我一个巴掌能拍响,你待如何?”
“怎么可能?”
郑元郎闻言,立刻又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那你是不敢和我赌了?”
许含章不怒反笑,一双妩媚的桃花眼里波光流转,似是盛着昨夜那场微湿而沁凉的春雨,明明是清澈的,却带了天真而无觉的魅惑感,令人砰然心动。
“敢!”
饶是郑元郎久经考验,也在这百媚横生的一笑里彻底昏了头,急吼吼的应道。
“那,赌注是?”
许含章单手支着微尖的下巴,略微歪着头,问道。
她的双唇是纤薄的浅粉色,娇嫩有如花瓣,声音慵懒而绵长,却不让人觉得心里起腻,反而像夏日里冰镇的酪浆一样沁凉。
郑元郎先是呆住了,然后便卡壳了。
要知道他所厮混过的那些赌局,要么是光着膀子,和一群大老爷们儿赌谁输了谁就脱裤子;要么是衣冠楚楚,和小娘子赌谁输了就脱衣服。
而这两样赌注,显然都不适合用在她的身上……
除非,他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那就赌银子好了。”
见他迟迟未能做出决定,许含章就自作主张的拍板道:“以你的身家,要个五百两为赌注,应该不过分吧?”
眼下她正着急着要贴补公中和攒嫁妆钱,若是能多一笔意外之财,便断然没有错过的理由。
“好……”
郑元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我要开始了。”
他的话音未落,许含章就突兀的往前迈出了一步。
和煦的春风越过枝枝叶叶的缝隙,将她乌黑如墨的发丝吹起,显得格外轻盈而美妙,隐隐带着一股清冽的香气,让他心神一荡。
然后。
她温柔的扬起了自己的纤纤玉手。
再然后。
‘啪’的一声。
轻盈不复,美妙不存。
一个清脆的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面颊上。
“你干什么!”
而他的心神也荡不起来了,转瞬就沉了底。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她打他?
她居然打他!
她是得了失心疯么,连打人不打脸的规矩都不懂?
“一个巴掌拍得响。现在,你能信了吧?”
许含章好整以暇的收回手,挑衅似的往自己的手心里呵了一口气,吹了吹,无视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由红转青的脸色,柔声道:“五百两。你是送现银过来,还是给银票?”
“你!”
郑元郎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登时气得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奈何他一没有和女人动粗的习惯,二是自己一时犯蠢,被她设了套,于是便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银票。”
半晌后,他方才缓过气来,有气无力的答道。
“那什么时候给?若是逾期了,须得加三分利息。”
许含章的声音依然是轻柔动听的,但落在他的耳里,却无比的聒噪,无比的腻烦。
“回去就给!”
于是他大手一挥,不欲再和她做口舌之争,很不耐烦的答道。
“好。”
许含章也见好就收,不再故作姿态的去刺激他那颗脆弱的心灵。
之后一路无话。
“咦?”
等快要到了崔家搭设的帷帐时,两人才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声低呼。
只见帐外的草地上凭空多出了一溜儿的案几,一张张五颜六色的茵席密密麻麻的连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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