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娘停止割麦,站立着盯着柱子看。
柱子把割倒的麦子抱到一处,用一束麦子当绳子捆了。他想双手抓起麦捆丢到地头去,可是左手承受不了重量,一软便脱手了,麦捆向右侧荡去。柱子不在意,反正右手力大无穷,轻松地提着继续往前走,可是麦捆一荡之下变得松散,麦穗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柱子娘气愤地道:“都怨姓王的那家伙,一定要他赔钱才行,要他赔一只胳膊。”
失败感让柱子有些黯然伤神,但是柱子娘的话让他更为冒火,立刻转过身面对着柱子娘,强压怒气道:
“这事儿是个意外,不怨我叔,你以前不是也明白这个道理么。”
自从柱子的左臂受伤后,这个家庭中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柱子娘开始注意柱子的情绪,不再如以前那样凶悍了。柱子阴郁的性格渐渐有所缓和,和柱子娘之间开始有了简单的言语交流,有时候柱子的话有着决定性的力量,一旦说出,柱子娘便闷声不响,不敢反对。
柱子娘弯下壮硕的身子,把散落的麦子捆起来,由细又黄的辫子在耳边微微晃荡。柱子娘抓起麦捆,直起身来,呼地一下扔到地头,又对柱子抱怨道:
“那你说咋办?本来好好的一个人,现在一只手残废了,可能连媳妇都娶不到。”
柱子仰头望着天空,已近黄昏,高空中绯红色的云如鱼鳞一般整齐地排列着,以往的这个时候,是科考队收工的时间。老鹰峡的事情已告一段落,需要等待另一个工作组带来大型工具进行勘探,所以科考队暂时无事,却又天天按时出去和返回,不知道去了哪里。每天的这个时候,吉普车都会从这里经过,如果看到柱子家的人在田里忙碌,王芃泽总会下了车,让其他人先回去,自己过来帮忙。
沿路向远处望过去,那辆熟悉的吉普车果然准时地出现了,车尾腾起一溜烟尘。吉普车正在经过一个山坡,英子就坐在那个山坡上看着羊群吃草。
柱子娘高声喊:“英子,羊跑到庄稼地里去了。”
英子听到了,手拿放羊鞭站起来,不知道该追哪只羊。这时吉普车停了下来,大刘、小刘、小彭下了车,拦住了那几只捣乱的羊。
大刘对老赵说:“老赵,我和小刘、小彭待会儿再回去吧,现在去帮柱子割麦子。”
老赵开车往前走了十几米,又停下来,招手让柱子过来,叮嘱道:“晚上记得要过来,让小彭辅导你功课。”
柱子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又被老赵喊住了。
老赵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问:“柱子,这几天你干爸不在,你想他了没?”
夕阳下,柱子有些脸红,转过头去,不回答老赵的话。
老赵笑起来,最后拉住柱子的左手,摩挲了几下,道:
“好孩子,有良心,不枉你干爸这么疼你。”
晚上吃过饭后,柱子拿起王芃泽送给他的军用挎包,里面装着王芃泽给他买来的课本。他打算到隔壁去找小彭,就要出大门时,突然有人从外面将大门摇摇晃晃地推开了,进来的人柱子认得,是队长的老婆李婶。
李婶看到柱子突然出现在眼前,微微一惊,勉强地笑道:“是柱子呀。”说完,用眼光将柱子上下打量,特别在柱子的左手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柱子发觉了,将左手背到身后。
这时柱子爹从堂屋出来了,招呼了一声,李婶立刻大声道“我是来给你家说媒的!”
一边说,一边笑着又望了一眼柱子。李婶以为会在柱子的脸上看到感激的表情,可是她看到的是一张更加冷淡的脸。柱子的眼神像冰,看都不看李婶,走出门去,一晃便消失了。
柱子娘把李婶让进堂屋,坐下来,一边喝汤一边细问是谁家的闺女。李婶说了一个名字,让柱子娘和柱子爹都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是曹老头儿。
柱子娘问:“曹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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