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贤宗眼神里不禁透出几分狼狈。自从两个儿子接连意外伤亡後,他便担心起赫连氏的香火後继,开始频频纳妃,想老来得子。几年下来,却无一人怀胎。壮阳滋补的药物也服用了不少,仍不见效,他内心深以为耻。
被连冀一提,赫连贤宗忍不住恼羞成怒,想将连冀痛斥一顿,又不欲破坏好不容易才略有起色的父子亲情,最终忍下火气,道:“此事日後再说。”
“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了。”连冀此行目的既已达到,不再逗留,告辞出宫。
赫连贤宗坐在椅中,衣袖尚在微抖,兀自气得不轻。半晌才逐渐平复下来,忽地一笑,自言自语道:“冀儿,你斗不过朕的。”
赫连冀,注定要成为他的继任者。他有的是时间,慢慢驯服那个与他最为酷似却也最为桀骜的皇子。
而在那之前,就是除掉阻碍连冀成为一国之君的最大祸害──云锦书。
他的皇子,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找到云锦书了。
赫连贤宗得意微笑。俊挺的面庞隐在案头烛焰後,明暗变幻,显得有些森然诡谲。
黑暗,如有形质,沈重而压抑,几近凝滞。逼人窒息的暗色,缓慢变红,最後竟成了不断流淌的血瀑布,永无休止地在他眼前流动。血泊中还时而冒出个人头,双睛怒凸,表情狰狞又极尽痛苦。
“……祝华……小七……”均是莲花坞的弟兄们,为了营救他而丧生。
突然又有两枚人头涌到面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容颜。
“封大哥!连冀!”
惊恐万分的大叫声中,云锦书猛地坐起身,胸膛急遽起伏,剧烈喘息著。鬓发,衣衫,都已被冷汗湿透。
无数宫灯,照亮了他惨白的脸。
终於醒悟到刚才那些恐怖景象出於梦魇,云锦书渐渐地调匀了呼吸,目光巡视著四周,越发地混乱起来。
他此刻正坐在张大床上,脚上,依旧拖著那条铁链。所处的屋子比原先的大了数倍,却找不到半扇门窗,唯有宫灯光焰交辉,照得室内亮如白昼,无从分辨是白天还是黑夜。
难道,这就是阴曹地府?……
云锦书难以置信地跨下床,想看个究竟,无意中一扭头,见到挂在床头墙壁上的一幅丹青,顿时再也移不开视线。
纸质已因年代久远微微泛黄,画中人,是个素衣宽袖的年轻男子,正在舞剑,激起了长发和衣带,潇洒飞逸。
那男子的容貌,似极云锦书,又比他更多了三分侠骨fēng_liú的丰姿。
(0.2鲜币)咒欲 第二部 6
云锦书凝望著画中的男子,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直觉此人肯定与他有莫大渊源。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抚摸画中人,指尖刚碰到画纸,背後倏地有人沈声喝止:“不准碰他!”
赫连贤宗?云锦书浑身一震,缓慢转过身,看著男人身穿明黄色织锦便服,正一步步朝他走近。
云锦书至此,自然已经明白自己还活著,而且多半仍在宫中。
那杯所谓的毒酒,只是令他晕迷。难怪他当时喝下毒酒後,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腹痛如绞。
璟帝,为什麽不杀他?……云锦书盯著赫连贤宗,心念百转。
男人的目光,却越过他投落画中人身上。
这个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眼神中竟流露出深深的痛楚之色。他抬手抚过画中人面容。动作之轻缓温柔,仿佛他抚摸的并非一幅画,而是活生生的人。
“知道这人是谁吗?”赫连贤宗突然问。
云锦书默然。
赫连贤宗知道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无声笑了笑:“云清寒,已故镇国公的独子,朕的表兄,也是你的父亲。”
云锦书其实已隐约猜到那与他容貌相似的男子和他势必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赫连贤宗也不会让他发现画像的存在,但亲耳听到这麽个惊人的消息,他还是愕然失色。
“你说他是,是我的生父?”
他半岁时就被丢弃在义父封若海家门口,脑海里完全没有亲生父母的印象。唯一的身世线索无非就是夹在他繈褓中的一块手帕,上面用鲜血写著云锦书三字。
多年来,云锦书不是没想过去寻找自己的生身父母,只不过每次这个念头刚浮起,又很快被他打消。
天下之大,光靠一块手帕找人,谈何容易。况且双亲是否还在人世,也未得知。
渐渐地,他也就将这份渺茫的期盼藏进心底最深处。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还能知晓自己的身世。
赫连贤宗目光仍在画上流连,平静地道:“朕这两天命人彻查过,错不了。云锦书,你就是他的孩子。”
他猛回头,面无表情,眼里却迸射出几许杀气,出手飞快,掐住了云锦书的脖子。
“为什麽清寒死了,你这孽种却还活著?还来勾引朕的皇子?”
男人的手掌宛如铁钳,扼得云锦书几乎无法呼吸。万没想到,原来璟帝也是个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正当他眼前逐渐发黑时,赫连贤宗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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