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瑛望着兰知的背影,在那声“伯母”里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兰知和杨瑛一起吃了顿晚饭。饭后他们趁着晚霞余光在别墅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住在这里大部分都是a市的政界人士,互相之间也或多或少在工作上认识,有不少人走过,和两人打招呼。
杨瑛并不避讳向人介绍兰知,所以大家都知道兰知和杨瑛的关系。
走了一会儿兰知开口,对杨瑛说:“我有件事情想征求你的同意。”
兰知比较寡言,也很少和别人说心里的想法。两人一路走着,向来主要是杨瑛在说话。突然兰知这么主动开口,杨瑛倒是愣了一愣。然后她还蛮开心兰知敞开心扉,连忙鼓励道:“你说吧。”
兰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想自己出去租房子住。”
杨瑛才开心起来,立刻又被冷水浇透。
她作为一个母亲,一位心思细腻的女性,这些年来敏锐地察觉到了兰知的变化。
兰知对自己似乎是越来越疏离。
这种变化发生在他大二的时候。在这之前他很乖顺很依赖自己,甚至考上了本市的大学他还隔三差五回家,并不愿意住在学校宿舍里。
但是从他读大二的某一天开始,一切突然被改变了。
兰知突然变得不愿意留在家里。事实上,他几乎一直住在离家只有半个小时车程的宿舍里,只有在双休日的时候才会回家来看望自己。
大学毕业后他出国攻读博士学位,四年半的时间,他也从来没有回国过。
杨瑛甚至有时候有种错觉,觉得兰知可能有一天就会消失在大洋彼岸,不辞而别,再也找不到。好在,兰知每周坚持给她打越洋电话,又让她觉得可能兰知只是学业繁忙,自己多心了。
但是那种错觉依旧在她心头萦绕不去,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委婉地在越洋电话里向兰知表达了自己作为母亲的担忧。
兰知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我毕业后会回国工作,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他回答,“伯母请不要担心。”
那一通电话信号不太好,总是有“沙沙”的杂声,给兰知的嗓音染上了一层忧郁的质感。
兰知并没有食言,毕业后他就在z大谋得教职,归国工作。
只不过他依然不愿意住在家里,坚持要求一个人住在外面。
杨瑛夫妇在离家不远的闹市中心还有一套公寓,于是就把它腾出来让兰知居住。杨瑛当时拒绝了兰知想自己租房的请求。
“何必浪费这个钱呢?”她劝兰知,“而且住别人的房子总不如住自己的房子来得舒心。”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杨瑛是有点私心的。首先那套公寓离自己的住所不远;其次那套公寓也是自己的财产。就算兰知不喜欢来看望自己,自己也可以随时去看望兰知。
作为一个母亲,她并不希望看到兰知和自己的感情越来越淡。
好在兰知表现得让她并不十分失望。每周日下午,他雷打不动来到家里,陪她吃饭,陪她散步,就像,今天这样。
“怎么突然想到出去租房子住?”她克制自己的情绪,问兰知。
“我想住得离学校近一点。”兰知回答,“上下班方便。”
这个理由很好。杨瑛想了想,委婉地劝说:“学校那里地理位置很偏,你平时买东西吃饭都不方便。”
兰知停下脚步,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每周末一定都会来看你的。”他突然说。
这句话显然是暗示他已经了解杨瑛掩饰在劝说之下的真正担忧,虽然没有正面起冲突,但是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决心。
话说到这个地步,的确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杨瑛只好有些无奈地点头同意:“你租房需要钱的话跟我或者跟伯父说,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兰知“嗯”了一声。
太阳已经落山了,晚霞璀璨,照在他的脸上。
杨瑛对着他看了一会儿。
“小兰,”她突然有些惊讶地伸手,摸了摸兰知的嘴角,“你被人打过吗?”
兰知摇了摇头。
“那怎么嘴角都肿了?”
“中饭吃得……太辣了。”兰知避开杨瑛手指的触碰和目光的逼视。
杨瑛怀疑地看着他,却没有再多问一句
韩敬坐地铁花了两个小时返回了z大。
两个小时足够他消了气。他仔细想想,觉得下午和兰知吵架真是太不明智了。可是当时火气太大,兰知这人又老是端着架子,不吵架韩敬他还真会憋死的。
可韩敬毕竟后悔了,用手猛拍自己的脑袋。他决定等明天周一,等兰知上班,然后找机会向兰知道歉。
第二天。周一。韩敬还没来得及等到疏离而高瘦的兰知,倒是先等到了z大人事科科长的亲自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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