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楼辕坐在桌子上,倚着霍湘震的胸口,喘息不住;霍湘震怀抱着他,满脸是得偿所愿。
为何你就是不接受这个事实呢?楼轩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心底出来,逼问得紧紧地。
楼轩,你还有什么幻想?楼辕不是你的,他从一开始就只把你当做大哥。不管他日后是娶妻生子还是和某个男人一起,你都只会是他大哥。
所以,你为什么就不甘心呢?他身边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是你,你知道的!
为什么还会不甘心……楼轩背倚着墙壁,而后终于忍不住,抱膝蜷缩成一团。他从小就知道所谓的“男儿要行得端,坐得直”,却已经忘了,人终究是血肉之躯。心里疼了,还是要抱着自己休息休息的。
他在心疼,有人在肉疼。
自然是霍湘震。
这湘水妖龙,此时坐在吴积白的房间里,肿着一边腮帮子,让吴积白给上药。不用问,让楼辕抽的。果然是成年了,手劲真大……
吴积白给他涂了点药酒,而后咋舌摇头:“你说你丫的是不是贱的,人家抽你有多狠,你不知道疼啊?”
霍湘震一边在肿脸旁边扇着凉风,一边嘟嘟囔囔:“天底下那么多人,他都要好言好语对待着,唯独能对我甩脸子,我哪忍心让他在我面前也那么憋着……”
吴积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看霍湘震了,最后只喷了他一句:
“楼辕虐你千百遍,你待楼辕如初恋!”
没想到霍大少爷还没明白这是讽刺,啧了一声,而后自言自语:
“这句话听着挺好,回头说给暮皓听,他肯定喜欢。”
吴积白被他呛没话说了,最后抬手拍拍他肩膀:“我跟你说,这话你千万别让楼辕听见。”
“呃?为何?”
“你傻,他不傻。”吴积白狠狠甩他一个白眼。
楼辕正在自己房里喝茶,败火。他奶奶的霍湘震!居然说什么要他坐在桌子上是为了不用弯腰亲他?就欠一巴掌把他抽回九嶷山!不!抽回渝州城!老子要坐轮椅是因为谁啊!
越想越气,“咔擦”一声,茶杯让他握碎了。还好是没伤着手,抽出来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茶水。
等等……这套茶具,好像是他养了很久的“踏雪寻梅”汝窑官品?楼辕看着桌上的碎片,忽然想了起来。
霍湘震!新仇旧恨又添一桩!
刚刚上了药的藿香,突然就觉得脸上疼得更厉害了。
心里还是堵。
楼轩把房门栓上,一个人闷在房中。听说爹已经亲自去了陆府,送上了提亲的拜贴。
红蔷啊。他记得那个小丫头。都很久没见过了呢。很久以前,红蔷还不到分席之年的时候,他倒是见过。这么久了,他连那小丫头高矮都不知道。四弟好歹还知道红杏容貌端正、性行温和,也是和她情投意合。他却都没有见过红蔷……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长子吗?!他也不想啊!如果可以选他宁可做楼宇昂那样的一个不成器的人,至少……至少不用放手。
门又被叩响。楼轩发泄一样地大吼出去:“我说了不想吃晚饭!不用管我!”他就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慢慢舔舐伤口,等它不疼之后,再装成什么事都没有。
门外却不是来送饭的家丁,是楼止至。
听见了里面的声音,楼止至摆手示意身边的家丁不要出声,而后低声吩咐道:
“去叫五公子来。”
家丁眼神里满是不解,楼止至则只摆摆手,让他快去。
不过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罢了。
于是当房门又被叩响的时候,楼轩几乎就要爆发了:
“说了别来烦我!”
然后是那个淡如烟又凉如水的嗓音,传了进来:
“大哥,是我,小五。”
是辕儿?
楼轩怔忡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楼辕便又道:“大哥,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楼轩不想见他,却动了动,端坐在床榻上:“有话就这么说吧。”
门外就是淡淡的沉默,而后是微微笑声,和一向胸有成竹的淡淡语气:“大哥,你不顾及一下我大病初愈,还受不得风吗?”
楼轩有些酸,心说,那你和那妖龙亲热的时候怎么不怕受风?但却依然只是想想,还是下了床,开门让楼辕进来了。
关了门,与楼辕对面坐在桌边。楼轩不知他要说什么,便抬手倒了杯茶给他。这时才发觉,壶里的不过是凉透了的冷茶。
楼辕低头看看那茶水,自然没喝。他脾胃不和,喝了冷茶可能得胃疼一夜。于是就只是笑:
“大哥,还是放不下吗?”
楼轩抬头,直视着楼辕的眼睛。阴阳妖瞳里,满满都是认真,没有了往日淡淡的戏谑。
楼轩一直清楚,楼辕骨子里是骄傲的,所以对别人说话时,都带着一股子戏谑气,却成了人们所谓的风趣幽默;楼辕和他们一直都是隔着一层,所以话不说透、事不逾矩,却又成了别人口中的进退有礼。
然而此时,他却是面上含笑,而眼神只有认真。楼轩想,这次他大概是真要说些认真的话了。
然而,楼辕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细颈瓷瓶,放在了桌上。瓷瓶就是那日楼辕发病时,让霍湘震从他衣裳里面找出来的药瓶。
楼轩知道楼辕一直要吃这药,却不知楼辕给他看这药瓶是何意。于是他并未开口,等着楼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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