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之前,宋微骑一头驴,牵一头驴,将东城十二坊中心四坊匆匆逛了一遍,果然如前所闻,偶遇走街串巷的货郎,卖的基本为生活必需品及日常用品。会留在家里跟货郎打交道的,主要是老人、女人、孩子以及奴仆。任何时空,女人跟小孩的钱都是最好赚的。返回途中,宋微脸上挂笑,问明方向,趁着歇市鼓声未响,自东市横穿而过,非常高兴地看到这里多的是金石瓷器、字画典籍、文房四宝……等高端文艺货品。
半个月后,一头驮着货架的毛驴出现在东城,架上插面异域风情十足的彩色旗子,用夏文、回纥文及波斯文绣了“西市蕃坊宋家郎”字样。宋微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本钱是找母亲要的,毛驴是向李旷租的,货架是跟蕃坊巧匠定做的。至于货源么,左邻右舍帮衬,几角旮旯搜寻,用最低的价钱淘到最新奇有趣的物品,再转手卖出去,利润空间还是颇为可观的。
宋微对这份工作简直满意极了。上午备货,下午出门,毛驴代步,到点回家。东城各坊固定日子轮流串,比方逢二在长平坊,逢三在长宁坊,以此类推。逢一逢五休息,天气不好歇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各坊每隔十来天去一次,每次必有新鲜奇巧之物。走熟了之后,许多人即使不买,到了宋家郎进坊的日子,也必定候在门前,等待围观,争先恐后,一睹为快。
有时会有某家托宋微从西市捎带某物,行脚费另算。有时某大户老太太把宋微请进偏厅看货,看高兴了一架子东西都留下。也有时宋微自己跟人玩得忘了时辰,匆匆把预订的几家送到,剩下满架子货物,打道回府。
这么着下来,大钱是挣不上,养活自己却尽可以了。
第〇〇五章:敢信人间有艳遇,未防床笫破女干情
暑往寒来,冬天到了。
宋微怕冷,但凡打霜起雾刮风下雨落雪上冻,他就不愿开工。然而闷在家里也十分无趣,要知道,在宋小郎改邪归正弃暗投明感召下,王大裴七侯小夏一帮子狐朋狗友,成家的成家,学艺的学艺,这一年里陆续都走上了正途。年根底下,事务正紧,谁也没空搭理他。他一个货郎不愿出门,那些闲居家中的,更加不愿出门。偏赶上快要过年,谁不想买点奇巧新样玩意儿?结果宋微的生意比平时好不少,经常推都推不掉。
十天前,长宁坊独孤府定了一批熏香及干酪,本该今日送去。早晨下着雪,宋微便犯了懒,窝在床上,一个人装两个,自己跟自己打双陆玩儿。谁知午后不但雪停了,还出了太阳。想想前些时候看中的那套首饰,预备买下来送给娘亲当新年礼,还短着几百文钱。宋微跳下床,穿上皮袄,戴好帽子,双手揣在羊皮袖筒里,踩着积雪,摇摇摆摆去李旷那里牵驴。
婢女报宋家货郎上门的时候,崔贞正坐在后花园亭子里赏雪。亭子地势略高,三面围上厚厚的风幛,正面空出来,对着坡下梅林,以便赏雪观梅。桌上温着酒,地下放了火盆。崔贞手拿一把精巧的碳钳,无聊地拨弄那银壶底下小铜炉里的木炭。
银铃般的笑声从后方传来,似是一群小丫头在玩闹。
崔贞皱眉:“碧钗,去看看。”
唤作碧钗的婢女笑道:“定是宋家郎和她们说笑呢,不知道这回又带来些什么有趣玩意儿。”神色间颇为神往。
崔贞被那笑闹声搅得有些烦躁,却又不好发作。听得一会儿,心下好奇,便站起身,伸手去拨后方的帷幛。碧钗赶紧过来替她撑开些,方便观望。
货郎从后门进出,后门恰好在后花园边上。隔了假山树枝望过去,门前景象一清二楚,却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崔贞看见几个丫头奴仆围着个年轻男子,正从驴背架子上往下卸货物。东西没多少,人围了一堆。年轻男子不知说了句什么,丫头们又是一阵前仰后合,嘻嘻哈哈。这时他侧头把袋子递给一个奴仆,恰将脸扭过来冲着亭子这面,修眉俊目,明朗如画,脸上欢快的笑容便似春风吹拂、春水荡漾,叫人不由自主也跟着欢快起来。
崔贞看得愣神,那男子却转过身去了。他穿了件橘色的绣花皮袄,明显不是中土风格,长度刚及膝盖,翻领小袖,窄腰高衩。这明艳的颜色和款式,别说男人,一般夏族女人平日都未必敢穿。然而穿在他身上,反衬得皮肤白皙清透,身材修长挺拔。光瞧个背影,便好似雪地里着了一把火,看得人眼里心里俱是一团暖意。
其实宋微这身装束,搁在西市蕃坊,压根不算什么。穿得比他花哨的男人有的是,只不过多数没他长得标致罢了。到了东城,夏族平民普遍衣着端庄素净,这么一比较,自然显得出格。他为了凸显自身特色,一贯也往出格了穿,一身胡风,招摇过市,拿自己当活广告。
碧钗见崔贞目不转睛盯着宋微看,便道:“夫人如有意,不妨招这宋家货郎来说说话。”
崔贞挑起嘴角:“难得看见一个把回纥装穿出样子来的。”
碧钗岂能不懂主子心意,笑道:“前次焦叔去西市采买,得知这宋家郎确是蕃坊人氏,年方十九,尚未婚配。家中只有一个母亲,乃是波斯酒肆沽酒的胡姬。”
崔贞示意她放下风幛,重回亭子里坐下,又倒了一杯酒喝。不一会儿,听得后门处声响渐歇,才蹙额支颐,懒懒道:“这大雪天,难为他特地走一趟。叫过来喝杯热酒,给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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