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认识它。”章晓小声地说,“我摸过它的。这是一只叶麂,最小的麂子。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带我到云南玩儿,我们在山里头见过它。”
小叶麂依着它的手心,亲昵地蹭了蹭。
章晓温柔地抚摸着它小小的脑袋,漂亮的耳朵,和线条柔软的背脊。
“你一直陪着我……对不起,我没法看见你。”章晓揉了揉叶麂的小耳朵,“你真漂亮。”
高穹也想这样说。虽然这麂子没什么鲜艳色彩,但四蹄瘦瘦的很灵活,眼珠子圆圆的很明亮,小尾巴一动一动的很有趣。
“你很棒。”他说。
一句“我也觉得挺好看”还没说出来,他看到自己那只狼站起了身,摇着尾巴,轻快地走近叶麂。
两人都是一惊。
那头狼看了叶麂两眼,张开口,亮出大獠牙和长舌头。
“混……”高穹的斥骂声释放到一半,尴尬地变了调,吱呀一下没音了。
那狼伸出舌头,热烈而活泼地,亲热却又十分猥琐地,不停舔着叶麂的背脊和屁股。
章晓呆了片刻,想到自己刚刚说的内容,犹豫片刻,问了高穹一个比较难为情的问题。
“你……饿了?”他挥手赶走长舌头甩来甩去的狼,把叶麂抱到自己身边,“你想吃麂子肉?”
高穹没回答,捂着脸,深深低下了头。
这场尴尬的精神体相会,在山腰那处的一声巨响中告终。
叶麂直着四蹄跳起来,似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哧溜一声化成雾气潜入了章晓的身体里。
狼的舌头还没缩回去,满脸惊愕地立在两人面前,看看章晓,又看看高穹。
高穹手一挥,保护圈层消失了,那只狼又再次变成巨大的身躯。
随着爆炸的巨响,零星的枪声也消失了。
“打完了。”高穹说,“走,悄悄去看看。”
章晓紧紧跟着他,两人一狼无声地捡小路往山下走。
徐西林的宅邸位于山脚的镇子里头,是远近有名的大宅。他是阎锡山手底下的人,章晓和高穹抵达的时间点是1916年夏季,袁世凯撤帝制不久,一等侯阎锡山成了国务总理段祺瑞的人,风头仍旧很盛。章晓估摸着现在七月快到了,阎锡山就要当上山西督军,距离他成山西省长那天也不远了。
徐西林随着阎锡山的风头,自然也是名号响亮的一个人。
两人溜到靠近方才枪战的地方,很快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高穹没有往那边走,他示意狼在前面开道,自己和章晓跟在狼之后,换了条路线。
他的目的很明确,这次出勤时间很短,他们必须利用好。
走了没多久,已经看到镇子上的房舍顶部,章晓突然拉着高穹,让他蹲了下来。
两人听力都很好,前方不远处有两个人在谈话,声音隐约可辨。
正在密林里头说话的人一个穿着普通布衣,一个却是身着戎装,气派十足。
“张副官,你这样说就不厚道了,我许明德是什么人?徐大帅这样的人物,我能诓他吗?我敢吗我?”那布衣男人扯着嗓子说,“你这样污蔑人,可脏了我许家的名声。”
那叫张副官的嘿地一笑,拍拍自己的腰带。上头系着个枪盒子,哐哐响。
“许老板连个晌午饭没吃就运过来了,大帅是感激的。”他声音粗糙沙哑,嗓门很大,“这佛头是给我们大帅婆姨治病用的,不小心的话,咱们俩得脑就留不住了,你解下了?”
——
*精神体相关内容:出自《特殊人群发展心理学研究》(2013年第六版),由特殊人群心理发展学会编撰。
第30章 佛头(4)
两人的谈话时而小声时而激烈, 章晓和高穹悄悄听了半日, 总算听清楚了其中关窍。
许明德正把佛头运来给徐西林,谁料眼看大帅府就在前头, 却被这位张姓副官拦了下来。张副官三言两语就断言这佛头不是真的, 许明德用了个赝品来骗他家大帅。
许明德冷汗都出来了, 连声询问这是他的想法还是他家大帅的想法。
“是我自己的想法。”张副官用别扭的官腔讲话,高穹和章晓听得也着实比较吃力, “也不是说你吹打, 寻这么大个佛头不容易,运到这里来也不容易。”
这下许明德听懂了。
他立刻从兜里掏出钱来, 要往张副官手里塞。
张副官不要:“这时势票子有啥用?”
许明德咬了咬牙, 退下手指头上一颗硕大的猫儿眼戒指, 直接塞进了张副官的兜里。
张副官立刻喜笑颜开地宽慰他几句,让他带着车队随自己走。
许明德的车队在林子外头,一辆马车是空的,另一辆上装着个巨大的木箱, 沉甸甸的, 轮子都陷进了泥里。张副官的兵也在林子外头等着, 一个个手上不是枪就是刀,更似山中匪徒。
高穹和章晓不敢跟得太近,张副官和他的兵手里头有枪。
章晓把陈氏仪的时间和坐标再次调整确认,以防不测。
许明德和张副官进了徐西林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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