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奶粉的话,没断奶的小羊羔就算带回来也会饿死,我又能怎么办?
我连床都下不了。
“慧慧,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抬头看她。
“嗯。”慧慧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你下午放学去北街口的公院子找下我珮元姐,让她帮我照顾下我的羊羔,或者如果她要来看我的话,你就带她过来,好不?”
“能行。”慧慧再次点了点毛乱的脑袋,两条歪扭的小辫子乱翘。
现在谁都没法帮我,我只能依靠珮元姐了,她可以帮我养小羊羔,甚至我都在想,如果她要亲自来看我的话,我就把我藏戒指的地方告诉她,珮元姐说不定能救我的命。
“余绍荣,你咋不吃苹果?”慧慧问我。
“我不爱吃,给你吃。”我拿一个苹果给她。
“你是病人,你要吃苹果。”她盯着苹果吞了吞口水,寒冬腊月的苹果其实并不贵,但我俩家里很少会买。
“我没胃口,给你吃你就吃。”我拿起一个苹果塞进她手里,老实说,好吃的水果我吃多了,看不上这一个苹果。
“我也不爱吃,”她把苹果放回塑料袋里:“我去学校,等我下午放学来看你。”说完跳下床,头也不回地出去了,生怕自己会改变主意一样。
屋子里很安静,隔壁床好一会儿都没动静了,我觉得诡异,费力地转身看那几个开始叽叽喳喳没完的小男生正不自觉地转开脸,不晓得在想什么。病床上躺着的男生用胳膊捂着眼睛,只能看到一小截麦色的胳膊腕和微微上翘的嘴唇。
也就过了十来分钟,又有人火急火燎地推门,一个白发苍苍衣着体面的老太太心疼地抱着床上的孙子一阵心肝肺地叫,喊得班长旁边几个同学都面面相觑,那男生就跟哄小孩子一样安慰自己奶奶,比我跟慧慧还要煽情。相比起来那个班长他爸妈还算稍微好点,最起码知道问题不算大没大惊小怪。
班长的同学去上课没多久,他爸妈似乎也忙着上班,没多久就带着老太太离开了,留下班长在狭窄的床上抱着一大包水果跟吃的慢慢挑,里面就有我爱吃的香蕉。
我有我的傲气,不屑主动搭理人,隔壁床的班长大概也这么想,没多再聒噪,躺下安安静静睡觉。
虽然生病了没什么胃口,但一早晨一中午不吃东西,胃里也翻涌起阵阵难受,我抱着一颗苹果稍微用手擦擦慢吞吞地啃,满心希望下午快点到,珮元姐快点来。
时间过得很慢,慢到隔壁床的班长都伸懒腰一觉睡醒来了,我期待的珮元姐还是没有消息。
铁窗外能隐约看到干枯的树枝在风里左摇右摆,像某种催眠的道具一样让我挪不开眼睛,我胸腔里的烦躁和郁闷也在滋长,想上厕所,但没人帮我。
“嗨,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隔壁床的班长大概是无聊了,侧着身子冲我挥手。我本来就在看着他身后的贴窗户发呆,刚好看到他脸,挺端正,唇角向上勾着很好看。
“你能帮我叫下护士么?我想上厕所。”我觉得很没面子,但这时候面子不顶用,我都快憋爆了。
“哈哈哈……”他咧嘴笑:“我帮你叫。”说着揭开被子穿上他妈带来的棉拖鞋一跳一跳出去了。
总算有医生来解救我于危难之中,解决问题之后我整个人一身轻松,开头对隔壁床‘班长’的种种成见也抛开了大半,虽然他同学很吵闹,虽然他奶奶很煽情,但他人似乎还不错。主要是他五官挺端正,干净又好看,虽然没有我好看,但我对长得好看的人总会多那么一点点的好感。
“你看什么?”他眨眨眼睛又笑:“你腿怎么回事啊,严重么?”他笑起来真的挺好看,看起来很干净,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没来由让我想起刘凡,我想他以后长大说不定会跟刘凡一样帅,又或许不会。刘凡是北京人,是大城市里的,班长只是小县城的土鸡,虽然身上衣服看起来也还行,但一股傻兮兮的土气还是扑面而来,这是属于时代的土,没有人能逃脱。
“……”我没回他话,主要是我不想聊我的腿,不是它,我现在不会被逼上绝路。
“你有本子和笔没?”我问他。
“没,我住院拿那玩意干嘛。”他直摇脑袋:“你要那干嘛?”
我想干嘛?我想像梦里一样,安排我的葬礼。
我不晓得送我来医院我妈已经花了多少钱,大概不会够吧……而且也不会有多少宾客。我觉得我大概不用去为葬礼的事情去烦心,因为在我们这的习俗里八岁以下的小孩属于“魂魄没全”,如果死掉的话卷草席随便野地挖个坑就埋了,大抵不会有我想象中煽情的葬礼,也没人穿西服对着话筒说“an.”
窗外泛蓝的阳光开始逐渐变得昏黄,再变得橘红,隔壁床班长的妈妈用带来的电炉给他热鸡汤面,香味充斥在整个房间里让人抓狂。
“小朋友你也吃点吧,阿姨做得多,哥哥他一个人吃不了。”头上扎着蓝白发卡的阿姨端着热腾腾的面给我递过来,我没接只是摇摇头,我觉得我自己假得快要死了。
我只想珮元姐快点来,来给我买大碗的牛肉面,来戴上纯白之锚,来像我拯救她一样拯救我,带我离开这病房,离开这个肮脏的、陈旧的、卑微又腐烂到让人恶心的小县城。
“嘎吱~~”门开了。
慧慧背抱着铁缸子进来走到我床边,还有个影子扒着门框往里观望,不是珮元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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