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部教学楼的前面是一颗木棉树。
木棉是很高大的植物。主干笔直,大约到三分之二的地方才开枝散叶,有大小不一的黑色凸点遍布。春天是开花的季节,木棉花呈羽毛球状,深褐色的半圆形花托与羽毛球的球托一模一样。木棉花的花瓣厚重,当它落下的时候,常常花托朝下整朵花垂直坠落,一头砸在地上,绝不会出现花瓣凋零花托还在枝头的情况。也因为花朵厚实,被人踩过或者雨水打过后,地面就像一摊烂红的软泥似的,对于清扫的人来说是个大麻烦。
如果在春天及时把开放的木棉花收下来,可以用来煮汤祛湿,还可以入药。再过一个月,落花的位置就会长出深褐色的棉荚。这些棉荚非常坚硬,外观看上去像六倍体的核桃,表面爬满弯曲凹凸的纹路。等到五月份,棉荚会砰地裂开,露出颤巍巍的棉团,那就是真正可以用来制作纺织品的棉絮了。
去年因为经费紧张,生物科的老师们商量在一部分乔木植物的养护费用上做了削减,但这棵木棉好歹是立校第一棵入园的植物,也是学校的门面,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冷待。如果今年能有额外五千块钱的经费,哪怕挪出三分之一用于木棉的养护,到了五月,该会有一副非常美丽的六月雪景吧。
佟迩咬咬牙,说:“好,我会想想办法。”
涂传平狡黠一笑:“老师会全力支持你的。下个星期看看能不能拿一个初步方案给我。班上的同学如果你觉得能帮上忙我可以去帮你做思想工作,别单枪匹马闭门造车。”
佟迩转头朝课室的玻璃窗往里望,心里盘算着合适的人选。他的确需要帮手。
一个人影突然走进了视线,挡住了窗户。
“嘿,佟迩。”
佟迩眨巴眼睛:“你,你好。”
涂传平在他身后打招呼:“冀方,你记得课前去我那拿回你们班的卷子。”
“老师那我现在去吧,我考得还行吧?”
“激素调节那块你要找个时间研究一下。佟迩一块儿来吧。”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佟迩的肩膀:“早上我看到你了,从生物园出来的时候。”
佟迩暗暗吃惊:“嗯,我早上要去看幼苗。”
傅冀方走在外侧,替他将人流挡开:“新种的作物吗?”
“嗯,天气还有点冷,晚上降温后可能会冻死幼苗。”
涂传平插了一句:“明年我们试试能不能装个保温被。”
佟迩说:“地方小了点,不然去年就想这么用了。”
“改良一下嘛,我以前在大学里玩过,不难的。”
傅冀方问:“保温被是什么?”
佟迩解释:“功能和大棚是一样的,是一种保温材料。方便人为控制温度和湿度,尽量减小寒冷和雨水对作物的损害。比如生物园的番茄就是用棚栽的,因为番茄不能淋雨,淋得多了容易死掉。但是搭建保温棚需要空间,如果每一种植物都搭棚是不实际的。”
“涂老师,这个我们考试会考吗?”
涂传平说:“可以考虑下次出一道这样的题。”
佟迩吐吐舌头:“你不要提醒他,他真的会记得的。”
“没关系,你这么厉害,考倒别人了也不会考倒你。”
他说得理所当然,像和佟迩认识很久了,语气又带着让人舒服的亲密感。佟迩忍不住高兴起来,也想回敬些夸赞的话,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人并不是很了解,甚至有什么能夸的都说不出来。一时间他搜肠刮肚,窘迫地在脑袋里拼凑字数。
总不能说你跑步的样子很好看吧?那就会被人知道早上偷看跑步的事情了。
他磕磕绊绊地说:“你也很优秀,能进物理重点班的人肯定成绩很好。”
“优秀”听上去冷冰冰的,好像在说一个无关人氏。
傅冀方却说:“你记得我?”
“记得,我们一起拿过奖学金。你是物理班的第一名,很厉害。”
连涂传平都回头调侃:“你们这样不好,小小年纪就第几名第几名地记人。冀方你要是下次不拿第一名了,他得把你记成别人去。”
傅冀方发出爽朗的笑声来。
佟迩瞪了老师一眼,耳朵尖有些微微的红晕。
第2章
梅雨季节并不是没有好处的。
如果降水的时间适当的话,对于植物的生长反而有利。东汉崔实的《农家谚》有“雨打梅头,无水饮牛”的说法,意思是如果梅雨下得早,那么春季就会是个旱季,连牛都会没有水喝。宋代刘瀹《云庄集》则有:“惟闽之俗,以梅雨多寡而占岁之丰俭。”刘瀹是福建人,又做过工部尚书,对于民情多有了解。他说闽南地区有这样的习俗,应该是可信的。
今年的梅雨来得有点晚。佟迩趁着这几天移栽了几株栀子和菊花。
去年栽种的红车在冬天里死了一大半,于是佟迩决定将它们换成栀子。他还留下了一些晒干的栀子果实。刚摘下的时候这些果实色泽娇艳鲜嫩,如凤凰眼睛般华丽诡谲,又像恶魔的心脏,表皮上爬满了微弱凸起的纤细脉络,仿佛有血液在里面流淌。失去水分之后它们会变成绛红色。栀子的花朵是清雅洁净的物种,但果实却散发着超现实的魔幻主义美感。
梅雨季是适合载种栀子的时候,因为栀子是喜爱酸性的植物。它贪恋疏松、肥沃、轻酸性的土壤。把果实泡水后搓开,取出里面的籽洗干净,拌上草木灰,然后洒在挖好的土坑里,填细土,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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