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
若是放在十年前,面对聂歌这样的追问,他一定不耐烦地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而在即便十年后,听到聂歌的质问,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依旧只能选择轻轻揭过不谈。
因为时光太漫长,因为故事太沉重,也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源于一段不可告人的感情。
顾闻弦喜欢聂歌。
他在一棵柳树后,望着站在不远处的聂歌,夜风习习,挟来清馨的荷花香,仿佛一道灵光落顶,他忽然之间明白了这个事实。
然而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顾闻弦和聂歌一路厮混到了高三,高考结束后,聂歌非要拖着顾闻弦一块去毕业旅游,顾闻弦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架不住那厮日日死缠烂打,只好同意。聂歌一时喜出望外,跟猴精和白晶晶他们炫耀了一通,结果又招来了一群粘人虫,十来个人宛如小型夕阳红旅行团,浩浩荡荡地踏上了火车。
他们来到江南的某座历史名城,因为顾闻弦和聂歌心仪的大学就建在此处。聂歌自我感觉这次考试发挥超常,一路上都在跟顾闻弦拍胸脯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考上。顾闻弦就静静地看着他吹牛逼,一旁坐着的白晶晶终于看不下去了,说:“你先拿到录取通知书再来跟顾闻弦得瑟吧。”
聂歌不屑地说:“那是迟早的事。”
“你要是真考到z大可得乐死了,”白晶晶说:“听说那里的美女特别多。”
“是吗?”聂歌饶有兴趣地说:“那我可得早早地开始物色,起码大学四年不能有空窗。”
白晶晶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怎么不会说话呢?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夸夸我,说‘美女再多我也不稀罕你才是我心中最美的’这种话吗?”
“我要说也不对你说啊,”聂歌转向顾闻弦,目光里带着点不明意味,轻轻落在他脸上,微勾了勾嘴角,说:“是吧顾闻弦?”
这几年来他俩仿佛一只狗上的两条腿,对彼此腿肚子里的那几根血脉经络摸得一清二楚,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心里又在折腾什么风浪,但此刻顾闻弦静静地看着聂歌的眼眸,却生出了难言的迷惑,还有不安。
他问:“什么?”
“美女再多我也不稀罕,你才是我心中最美的。”说完,聂歌冲顾闻弦轻轻眨了下左眼。
南方此时已经入夏,绿皮火车上人头攒动,空调如同摆设,无处不在的热气一阵阵地升腾,顾闻弦只觉一瞬间似乎脑子都被蒸熟了,眼前的事物骤然模糊,只有聂歌眨眼睛的动作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缓缓回放。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转向窗外。火车此时正在过江,一些小孩没见过这么壮阔的江水,兴奋地欢呼起来,车厢内一片嘈杂,江面上呼啸而过的风却好像穿透了玻璃,吹拂至顾闻弦身边,将周遭的热与闹席卷一空。
他又轻轻地舒出一口气,头也不转地对聂歌说:“少扯。”
所谓旅游不过换个地方吃喝玩乐,夕阳红旅游团更折腾不出什么新花样。坐着船在湖上晃了半天,被人流推动着走过桥,又去塔里寻访了白蛇娘娘,一群人被六月的大太阳晒出了一身汗,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屁股挤着屁股吐着舌头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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