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末的尾巴刚过,初秋的天竟突然冷了下来,飕飕的凉风卷起一地厚厚的银杏叶,打著转往人的脚底下钻。
贺兰若明刚下朝回到养心殿,向阿朵歪在贵妃榻上懒懒地张开眼,嘟囔道:「天都冷了,也不多睡会儿,非要上什麽朝!搅得我也睡不好。」
「不舒服?」
见向阿朵眼底有些浮肿,贺兰脱下披风坐到她身边,「再过个把月就要生了,得小心著点。」
话正说著,只听外头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而後小林子冲进了屋。
「皇上,不好了,皇後他……」
「他怎麽了?」向阿朵原本还瞌睡的双眼忽地精神熠熠,哪还有刚才病恹恹的样子。
「皇後他病毙了。」小林子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当真死了?」向阿朵从贵妃榻上蹦了起来。
「奴才摸过,已经没气了。」小林子的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掉。
「去长门宫!本宫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才放心!」
向阿朵从贵妃榻上兴冲冲地走下来,谁知一边的贺兰若明却一动不动地保持著原来的姿势。
「你发什麽愣呢?」向阿朵急急催促。
贺兰若明闻声抬起头,怔怔看著向阿朵,突地问道:「谁死了?」
「楚熙然!」
「谁?」
「皇上,是皇後主子死了。」小林子重复道。
贺兰若明只觉得被一刀扎进心口,痛得几乎无法说话,他只得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死死捏著桌角,直到向阿朵走回他面前,将他捂著心口的手掌贴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他才慢慢缓和下来。
「皇上,咱们该去长门宫瞧瞧了。」
「好……」
从养心殿到长门宫虽有些距离,可在向阿朵的一再催促下,抬轿的太监走得极快,不一会儿竟超过了贺兰若明的銮轿。
「娘娘,皇上似乎有些不对劲。」向阿朵的贴身宫女小荷悄悄道。
向阿朵回头看了眼,只见贺兰若明的轿子居然停了下来,小林子正在一边慌乱地替他抚著心口。
「怎麽又犯了。」向阿朵有些不耐地哼了一声,「为了个楚熙然,他居然三番四次地与身体里的蛊虫冲撞。」
「民间一直有传,说皇上不爱红颜,独宠男皇後一人,看来不假。」
「任他用情再深,中了桃花蛊还不是一样!他越是在乎楚熙然,心就会越痛,寿命也就越短。」
「娘娘要去看看皇上吗?」
「不用,本宫要先去长门宫确认楚熙然是不是真的死了!」
见向阿朵的轿子越走越远,小林子急了起来,可瞧著自家皇帝主子捂著心口久久不能直起身,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林子,回养心殿。」贺兰若明额头已是冷汗连连。
小林子吓了一跳,可想著向阿朵已经赶去了长门宫,不得不下狠心道:「皇上,难道您连皇後的最後一面都不想见吗?」
「最後一面……」贺兰若明一只手揪紧了胸口的衣料,彷佛这样就能安抚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痛意,隔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吸才渐渐恢复平静。
「皇上?」
「去长门宫。」
到了长门宫,荒凉的院子里只有门板嘎吱嘎吱的声音,偶有几只乌鸦落在屋檐梁角,扑腾著翅膀发出难听又凄厉的叫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向阿朵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甚是小心地走进屋内。屋里已经点起了白色的蜡烛,小顺子著一身白衣跪在床头,不停地用手背擦著脸颊的泪水,直到看见向阿朵,他便疯了似的跑上前,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神情,可惜被随行的几个太监侍卫压住了双臂。
「向阿朵,是你害死我家主子的!我要你以命抵命!」
「开什麽玩笑?那是他自己身子骨不好才会死的!」向阿朵冷哼一声,径直走到床前,先并拢两根手指在楚熙然的鼻前探了片刻,感觉不到气息後,又拿指腹按在他脖颈处,最後她干脆将整个掌心贴在他心口,到完全确认楚熙然已经没气了,她只满意地笑了笑,而後哗啦一声撩开了盖在楚熙然身上的锦被,抽开他衣带看向他胸前的伤口。
那伤口翻滚著皮肉,虽已没有流血迹象,但却红肿得厉害。向阿朵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可面上倒还算沈静,本想再检查他杖刑的伤口是否也一样红肿感染,可手刚触到楚熙然的裤带,就被人拽了回去。
「你要干麽?」刚进门的贺兰若明突然冲上前捉住她的手腕。
「检查他的伤口,以免上当受骗。」
「他已经死了。」贺兰说话的时候背对著床,不敢回头看一眼楚熙然的尸体,「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该来这种晦气的地方。」
「也是。」向阿朵抽回手,退後两步,朝一边候著的小荷使了个眼色,小荷得了令,轻悄悄地退出屋子,朝著霍飞儿所住的方向疾步而去。
「皇上,皇後的丧礼是不是该著人准备起来?」小林子适时地问道。
「好。」贺兰若明木然地点头,动作甚是僵硬。
「主子喜白衣,还有这柄长剑是他心爱之物,要一并落葬。」小顺子手捧著叠齐的白衣跪在贺兰若明跟前,硬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贺兰若明一个不注意被跪著的小顺子绊倒,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回过神,不悦地低下头,刚想发怒,眼神却定定地落在了那件白衣和长剑上。
他的目光顺著剑身一直到剑柄挂著的白色剑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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