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眼皮一垂,元天穆的眼眸便又涌溢温煦,伸手抚摸着尔朱荣的脑袋,“还疼么?”
尔朱荣摇摇头。
元天穆见状,不禁失声笑道,“傻弟弟,刚认识你时你就是这般模样,你怎么就不长进呢?”
无怨无尤,无恨无悔。
尔朱荣却置若罔闻,蹭了蹭元天穆的膝盖,便戛然起身道,“那迁都之事,就这么定了吧?”
“且去禀奏至尊,看他是什么想法,而后再议才好。”
“他早答应啦。”尔朱荣这么一说,元天穆才想起昨日他俩确实独处了一个时辰,胸中不禁又涌起一丝复杂的酸楚。
“他可听话了。”尔朱荣垂目一笑,双颊竟微泛红光。
第十二章,北秀容的夏天
四月十四,尔朱荣奉孝庄帝入城,孝庄帝御太极殿,下诏大赦,改元建义。从太原王将士,普加五阶,在京文官二阶,武官三阶,
百姓免租役三年。
傍晚,洛阳城东,元子攸、尔朱荣。
“那是建阳里。”元子攸伸手一指,“里内宗圣寺有像一躯,举高三丈八尺,端严殊特。昔日此像一出,市井皆空。爱卿想去看看吗?”
“佛像有什么好看的?”尔朱荣把玩着马鞭,心不在焉地说道,“不知道为何,有了它之后,臣竟开始讨厌那些沙弥和道人了!”
“呵…”元子攸不禁扑哧笑道,“都说了马鞭不是太武帝的了。”说着,又引着尔朱荣朝西行走,“爱卿,看见那所伽蓝了吗?”元子攸手指着建春门外那三层塔的寺庙,“那是明悬尼寺,由我父所立。”
“嗯,臣略有耳闻。”放眼望去,尔朱荣不禁啧啧称叹道,“昔景明、报德寺僧鸣钟欲饭,忽闻彭城武宣王薨,二寺一千余人皆嗟痛,为之不食,但饮水而斋……”话至于此,尔朱荣停顿了片刻,随即竟敛容正色,肃然起敬道,“真贤王也。”
“爱卿呢?”元子攸笑着,却不等尔朱荣有所回答,便携上他的手,拉着他前往不远处的东石桥。穿越桥身,无意一瞥桥下阳渠,元子攸忽觉心间颤动,而后竟驻足不前。
“陛下,你怎么了?”
扶着东石桥,望着阳渠静静流淌,一阵似曾相识倏尔涌上心梢。为何会有如此感触?一时却怎也回忆不起来。
“陛下?”尔朱荣拍了拍元子攸的肩膀,“你在想什么?”
“哦,朕在想,如今百官荡尽,苟存者皆隐匿不出,洛中士民草草,人怀异虑。或云爱卿欲纵兵大掠,或云爱卿欲迁都晋阳……乃至富者弃宅,贫者襁负,率皆逃窜。”
“此乃臣之过也。”
“而如今,洛中什不存一二,直卫空虚,官守旷废……”转眸视向尔朱荣,元子攸蹙眉垂睫,神色忧虑,“爱卿,朕该如何是好?”
“明日,臣上表谢罪,陛下则下诏追封河阴死者。王,赠三司;三品,赠令仆;五品,赠刺史;七品已下白民,赠郡镇。陛下再遣使者循城劳问百姓……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但愿吧。”
元子攸又引着尔朱荣过桥南走,“那边是景兴尼寺,阉官李次寿所立。寺内有一金像辇,去地三尺,施宝盖,四面垂金铃七宝珠,作工甚精,爱卿想去看看吗?”
尔朱荣停步摇摇头,“臣不喜欢那些金玉珍馐。”
“朕也不喜欢那些浮夸之物——爱卿你看那边,”元子攸又指向位于景兴尼寺旁的一处集市,“那是马市。朕小的时候常来此地闲逛游乐。”
“马市?”尔朱荣听罢,便挑眉笑道,“陛下若是喜欢骏马,就去臣的家乡北秀容吧。”
“那地方虽然叫马市,但并不是专门卖马的地方。”元子攸不禁伸手刮了刮尔朱荣的高挺鼻子,“你啊,真是个乡巴佬,叫人哭笑不得。”
“呵…”尔朱荣也不闪躲,也不恼怒,只看着那副漆眸蛾眉兴奋说道,“陛下,你一定要去北秀容看看!”一谈到家世,尔朱荣便目露灼灼,脸上满溢着自豪,“昔日,我尔朱氏先祖追随太祖道武帝,大魏国立,太祖便赐地北秀容以世袭。我祖父追随世祖太武帝出征,受封立义将军。高祖孝文时,每有战事,我父便进献好马好羊,以充战资,高祖极为嘉赏,便又加封我父为散骑常侍、平北将军、秀容第一领民酋长……”
“尔朱氏世代皆是忠良啊。”元子攸倒也听得津津有味,“那北秀容呢,是什么模样?”
“北秀容吗?”言至于此,尔朱荣一改往日的轻浮气躁,眼中竟流连着暖暖温驯,“那里是臣长大的地方。那里天宽苍茫,丘陵连绵,地阔广袤,一望无际。那里的牛、马、羊多不胜数,皆以色为群,以谷为计,足足有十二个山谷。如今是夏季,想必一定是天湛云洁,青草葱郁,艳阳高照,万物勃发。”
“真好。”只见元子攸目色迷朦,喉音混沌,似是已然心驰神往。随即,他似是又想到了些其他的什么,便又清眸正声说道,“再说这马市,曹魏末年,嵇康便于此被处决……自打那时起,嵇氏广陵,绝响于世。”
“嵇康?”尔朱荣听罢便皱起眉头,“那是谁?”
“天宝竟不知道嵇叔夜?”不知何时起,元子攸竟开始唤他的小字,“那你可知道晋文王?”
“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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