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外婆说了什么谎?」
「之前外婆什么头绪都没有,为了不让妈妈跟出生以后的我被指指点点,只好先对邻居说妈妈是在夫家的安排下回乡待产的,她甚至说我爸爸在台湾做生意,名字叫陈天才。」
理哲险些爆笑出声。照他看来,真正天才的不是别人,而是贝嘉的外婆。
不过,贝嘉的外婆肯定也陷入自己的谎言里了。即使后来接到支票得到具体的人名,却无法对任何人说明,这也就是为什么贝嘉当年见到理哲时并无异样,她那时一定还以为她的父亲叫陈天才。
然而,假戏若须真做的话,外婆的说词就有漏洞,理哲很快就挑出漏洞。
「那你不是应该姓陈?怎么姓贝?」
「我妈妈叫贝萱。外婆说因为她没有儿子可以继承香火,唯一的女儿又不幸去世,所以跟我爸爸协议好让我从母姓,她的说法很合理,邻居们都能接受。」
理哲暗自咋舌。若非事情如此荒诞,他简直要佩服起贝嘉的外婆,贝嘉的外婆具备一流骗子的才能。不过!他又找出疑问。
「也有不会让邻居知道的联络方法呀,你外婆为什么不用?」
「你是说电话?」贝嘉迅速接口,聪颖地道中理哲所指。
「就是电话。」理哲说「娥婶有我爸爸的电话,你外婆那么鬼,一定能设法打听到,就可以避人耳目偷偷联络啦。」
「我外婆也想过这个方法,可是她没去打听。」
「为什么?」
「她不敢联络。」
「不敢联络?」理哲如坠五里云雾。
「嗯、外婆怕她联络以后,会惹我爸爸不高兴,以后都不寄生活费给我们。外婆老了,没有谋生能力,她不担心自己,却伯养不活我,害我受苦。」贝嘉垂下眼帘,幽幽陈述外婆的心情。
贝嘉的神态流露一抹惆怅,那抹惆怅是因为疼惜外婆而非为了她自己。
贝嘉的惆怅立刻触动了理哲的恻隐之心,一张既无奈又忧伤的老妇面孔幻现在他的眼前,他不自觉地放柔语气。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爸爸叫康启勋的?」
「上个礼拜六,也就是我高职毕业那天,外婆才告诉我真相。」
「还不能算是真相。」理哲连忙提醒。「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你外婆的猜测,我爸爸并未加以证实。」
贝嘉温顺地点点头。理哲颇觉安慰,以为自己的话点醒了她,谁知她却很同情地说:「我了解你的感觉,突然跑出一个妹妹,难怪你不能接受。」
「什、什么——」贝嘉的自以为是害理哲结巴。
「我了解,我真的明白。」贝嘉轻轻打断理哲,且自顾自转移话题:「啊,现在该我问你——爸爸呢?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理哲注意到贝嘉连「我」字都省略了,她已经认定自己跟他是同父所生。
「我爸爸跟我妈妈出国旅游了。」理哲刻意强调「我」字。
贝嘉愣一下,立刻追问:「爸爸跟你妈妈结婚了吗?」
「当然结了,不然我怎么生出来的?」理哲被问急了,顾不得会不会打击贝嘉。
贝嘉的黑眸凝住,有点沮丧地低喃:
「唉!果然跟我担心的一样,我是私生女。」
理哲正想找点话安慰贝嘉,谁知贝嘉转眼又露出笑容,目光发亮地说:
「这样更好,我不但有爸爸、哥哥,还多了一个妈妈。」
理哲顿时哭笑不得。贝嘉的乐观简直异于常人,她的思考逻辑,一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只好端起面孔,十分严肃、认真地看着她。
「贝嘉,听我说,除非我爸爸亲口证实你是我的妹妹,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
理哲的话像无情的冷风,一下子吹灭了贝嘉眼中的光采。
「你真多疑。」贝嘉不甚满意地摇摇头,又妥协地点头:「好嘛,那就等爸爸回来,到时候你就不能再否认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贝嘉的用词教理哲心惊,他担忧地想到了母亲。倘若结果真如贝嘉所言,他母亲情何以堪?想到母亲可能面临的伤心与痛苦,他凝重地皱起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见贝嘉迟疑地问:
「嗯——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贝嘉问完便咬住下唇,表情怪怪的。
或许是他的措辞太伤了她,理哲无奈地猜测,像要弥补什么温柔地说:
「不一定。也许三个月,也许半年……甚至一年。」
贝嘉顿时瞪大了眼,没料到会得到如此怪诞的答案。
看见贝养的反应,理哲赶紧解释:
「我爸妈这趟出国是自助环游世界,好玩的地方就多玩几天,不好玩的地方就尽快离开,并没有固定的行程跟时间表;所以我只知道他们不玩个痛快不会回来,并不清楚他们哪一天回来,我甚至连他们现在在哪一个国家都不知道。」
「这么说——你也没办法联络上他们喽?」
「嗯,除非他们主动联络我。可惜他们已经说过,要等到回家那天才会打电话通知我去接机。」
很明显的,贝嘉的错愕转为失望。
理哲了解她为何失望,她一定想尽快听到他父亲证实她的身分,理哲也祈祷父亲心血来潮忽然联络他,但他希望听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现在,你跟我只能耐心等他们回来。」理哲叹息似地结论。
贝嘉静静看着理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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