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紧紧拽住凌晚袖袂,仿佛生怕他突然消失,一滴泪水悬在睫毛上闪闪发亮,“明升,你怎麽现在才来,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怕你遍寻不见,就时时刻刻站在窗前,好让你一眼瞧见……”
凌晚怀抱少年孱弱躯体,低头道:“我不是明升。”
少年猛震一下,不可置信仰起面庞,“明升,你说什麽?”
凌晚道:“我不是明升,只是偶然路过,循著声响而来罢了。”
少年哽咽声更甚,死死撰住凌晚的衣袖不肯松手,焦急道:“明升,你为何要说这种话,我知道自己如今丑陋不堪,再不敢奢求你喜欢,只求你不要嫌弃,你若不想见我,我就再不在你面前出现,绝不惹你心烦……”他眉头苦绞神色痛苦,喉头涌出甜腥血液,一颗心碎成千万片,扑在凌晚怀里大哭。
凌晚轻轻将手掌放在少年滑软发丝上,柔声道:“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我帮你将人寻来,有多少话都可以对他说。”
少年抽噎不止,白瓷面庞梨花沾雨,指尖发颤,恍恍惚惚地,“我叫陆玉泽……”声音轻得仿佛一支羽毛,轻易可以飘到天上去。
凌晚捧起少年的面庞,仿佛捧起一朵千辛万苦生长出的花, 被剜空的眼窝漆黑幽深,仿佛能将人生生吸进去。他伸出手指倏地一挑,指尖骤然升起一道淡紫烟雾,细小颗粒如蒲公英种子静静散落。少年被紫雾笼罩,渐渐陷入困倦,不多时昏然熟睡。
凌晚将他抱上床,自己推开屋门,悄然出了院落。
锦云宫内,幼帝赤足坐在花梨木祥云弯脚班桌上,抓过一颗话梅朝空中高高抛起,再用嘴接住吞进肚里,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忽听得门扇响动,连忙向前探出身体,见是凌晚归来,不由眉开眼笑,高高兴兴跳下桌去,把他抱在怀中,亲昵非常。
凌晚微微一笑,“还不快上床去,也不看看什麽时辰。”
幼帝叫嚷:“晌午睡多了,现下怎睡得著!”一副撒娇模样。
凌晚心内好笑,嘴上哄道:“上了床自然就想睡了。”
幼帝不甘不愿纠缠一番,终究还是应了,抱著一盘糖话梅爬上龙床。
凌晚褪去衣衫,在幼帝身旁躺下,然而回想起先前所见一番情形,心内默默波涛翻涌。
幼帝拈起一颗话梅喂他,凌晚三心二意接了,眼神空空,思绪不知飘散到何处,迟迟没有动作。
幼帝不由嘟起嘴,“你在想些什麽,人都痴傻了似的?”
凌晚翻个身,定定瞧向他,“陆玉泽是何人?”
幼帝冷不丁听见这个名字,眸色陡然黯淡下去,撇过脸,“问这个做什麽?”
凌晚将目光转向悬在头顶的明黄帷帐,轻轻地,“没什麽,偶然听宫女提起,好奇罢了。”
幼帝将话梅放回盘中,面色僵硬,“哪来的宫女如此多嘴,真是活腻了,朕剥了她的皮!”
凌晚道:“说者无心,凌晚不过恰巧听了,若有人为此丧命,倒叫凌晚过意不去,还请皇上恕罪。”言罢起了身在幼帝面前跪下,低垂的脸孔上无甚表情。
幼帝一把将他拽起,掀翻在床榻上,冷冷道:“你不必做出这个样子,当朕还是小孩子呢。那陆玉泽乃是朕先前的伴读,家里坏了事,本应株连九族,朕念在往昔情分上饶他一死,然终生囚禁,不得踏出所拘之处半步。”
凌晚恍然忆起曾经的确听过这个名字。那时他进宫不过数日,从桐儿口中得知,那陆玉泽不单是幼帝的伴读,还是陆含卿的亲弟弟,三人自小一同长大,甚是亲厚。
又问:“你可知明升是何人?”
“傅明升?”幼帝百无聊赖朝嘴里塞了颗话梅,“傅将军乃朕的左膀右臂,年少有为,忠心耿耿,朕甚是信任。近些年边疆叛乱也是傅将军平的反,战战大捷。”
凌晚支起身体将幼帝按回床上,熄了灯,平静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幼帝的面庞隐在一团混沌中,嘴角突然扬起一丝不同寻常的笑,“你是不是还有什麽要问?”
凌晚一顿,道:“什麽?”
“既然听说了陆玉泽,想必也知道他眼睛瞎掉的事情吧,难道就不好奇?”幼帝的笑容带上顽劣的恶质,仿佛扑到一只拼命挣扎的家雀,兴致勃勃肆意玩弄。
他愈凑愈近,硕大眼珠贴上凌晚面皮,一字一顿,“你想要知道,我马上就可以告诉你。”
美人成灾 二十九(上)
凌晚一动不动躺在龙床上,黑发如墨,肌肤白腻如雪,颊上揉了两团淡粉桃花,一副眼瞳好似盛在水中晃荡,周身笼著一团若有若无的薄凉香气。
幼帝手掌抚著他面庞狎玩,声音清冷,道:“陆玉泽曾经也同你一般好看,宫内无人不道他是搪瓷娃娃,本可做个富贵少爷,一辈子自在无忧。要怪就怪他生错了人家,摊上个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爹,先帝责罪陆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家中仆役发配充军,幼者皆没为官奴。那时我与陆家兄弟二人情深意厚,跪在先帝榻前苦苦哀求,不惜豁出一条性命自戕要挟,才得以保他二人万全。
“哪料陆含卿祸心暗藏,眼瞅先帝身染重疾命不久矣,百般算计喂我吃下瘫药,将我变作这副不人不鬼模样。我信他慕他,却被他玩弄於股掌,顷刻间悲心蚀骨,眼睛被仇恨浸得血红,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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