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像是推测一般道:“要是你在上水县定居的话,日后怕是还要教导两位少爷。”说着,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了看杨泽。
杨泽会意一笑,说道:“杨某喜爱上水县的清净,真是准备此生寄存于此,看来我们日后是要长久共事了。”
孙总管听了一愣,他见杨泽年轻,现在江南初定,真是朝廷用人之际,以为他现在屈身商贾之家只是为了存些盘缠好日后赴京参加科举,却未料到杨泽竟然是一心留在上水小县。
有几分不值信地问:“杨公子气度闲雅文采斐然,难道就不想入仕为官飞黄腾达?”
杨泽思及之前,他之所以有这份气度这份文采,全赖之前魏国太子太傅所授。飞黄腾达也罢、荣华富贵也罢,经历过深宫劫难的他,早已看得透彻,权势金钱,不过是尔虞我诈的筹码,唯一能够保全自己和所念之人的方法,就是远离。
他轻轻一叹,不免有些惆怅:“官场深深,杨某不愿一朝踏入不可自拔。”
孙总管见多了为了权位争得你死我活的事情,早已认定但凡是表面上看起来越清贵的佳公子内里越是汲汲名利,从不曾见杨泽这般饱读诗书又无心仕途的人。
正在两相沉默之间,孙满庭从外迈步进来,他已换下一身轻佻红罗纱衣,着了一身十分简单苎麻长衫,行走间写意潇洒,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更显得得他面容俊秀清雅。
“杨公子不愧是真名士,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携幼入内,有酒盈樽……古有陶渊明弃官返乡,今有杨公子不屑为官,孙某今日能遇到杨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杨泽神色依旧是淡淡,仿佛无论任何事都不足以打动他一般,只拱了拱手:“过奖,若是孙郎君对杨某还算满意的话,不妨我们谈些实际的事情。”
孙满庭在首座上坐好,端起丫鬟奉上的清茶,清噙了一口方道:“杨公子不愧是爽快人,那杨公子说先谈些什么?”
杨泽道:“比如酬劳……”
孙满庭庆幸自己是在放茶盏的时候听到杨泽的话,不过是茶水洒了一点点,要是再喝茶的时候听到的,岂不是要呛死自己。
看着孙满庭满脸惊诧的表情,杨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俗话说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杨某俗人一个,只想全家吃饱穿暖而已。”
孙满庭缓了一会儿,看向杨泽的神情没有方才那般虚于表面的赞赏,却是流露出真正的钦佩来。
“想不到,杨公子竟是如此通透之人。”他道,“世人云士农工商,我孙家纵使再家财万贯也为那些酸腐之人看不起,而那些酸腐之人自比高贵,日夜苦读却也不就是为了自身荣华富贵?他们追名逐利还要顶着一个皮子,比之我们来还要虚伪,却反而回头嘲笑我们,实在是可笑可叹!”
杨泽也笑道:“人活一世不过短短几十载,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活好自己即可,只管何必与他人计较。”
孙满庭对他越发激赏,此刻闻言更是不由拍案叫绝,直笑道:“杨公子真乃是真君子!孙某一直以为读书人皆酸腐清高,起先还质疑杨公子为人,如今倒是我失礼了!”
说着,像是还要起身向杨泽赔礼道歉。
杨泽忙拦了他,“郎君还是不要再和我客套了,再客套下去就要快午时了,还是先去看看小姐吧。”
孙满庭却说:“其实我最近一直在为账房一事忙活,早就想要给小囡延请西席却都未曾腾得出空来,小囡一向贪睡,怕是还没起。”一边吩
咐丫鬟“去把小姐叫到花厅来。”
二人各自再落座已是熟络很多,孙满庭和杨泽闲话了些家中的情况,顺带考了几句诗文见识,见杨泽落落大方不见丝毫的惧愕,心中更是嘉许。
正说着,便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领着一个五六岁梳着丫髻的女娃进来,女娃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像是还没睡醒,进了花厅见到孙满庭便撒了妇人的手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把扑到了孙满庭怀里,脆生生地叫道:“叔父!抱抱!”
杨泽心中吃了一惊,他原以为孙府的小姐是孙满庭的女儿,却不想竟是孙满庭的侄女。
孙满庭神色柔和充满怜爱,弯腰把女娃抱到膝上坐着,捏了捏孩子小巧的鼻尖,笑眯眯道:“小囡一天比一天重了,跟个小猪一样,叔父再过几天可就抱不起来了。”
小囡十分不满地嚷道:“小囡才不是小猪呢!猪那么丑!小囡这么漂亮!”
孙满庭轻轻一拧她的脸颊,笑道:“是是,小囡漂亮,小囡最漂亮,可小囡每天睡那么多,每天叔父抱起来就感觉比之前有重了,小囡不是猪是什么?”
小囡似乎被他的话迷惑了,歪头想了想,申辩道:“小囡没有睡很多,小囡昨天看了好晚的画本……”
“小姐!”那跟随而来的妇人突然尖声一叫,小囡被吓了一跳,转头触及她的目光便是一缩,双手捂住唇,只余一双眼流露出怯怯的目光。
孙满庭看了看怀中的侄女儿,再抬起充满了锐利之气的双眼扫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妇人,顿了一下,便笑着将小囡放下,拉着孩子的手走到杨泽面前,对杨泽道:“杨先生,这个就是我的侄女孙凤柔,小名小囡,先生即是她授业恩师,叫她小囡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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