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转过脸来,好奇地打量着云如往:“你是谁?”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那张他在心里朝思暮想了许多年,最终被他点化了的小树苗,和上辈子的他一点差别也没有,懵懂,稚嫩,又不谙世事。
云槐爬起身来,登登登跑了几步,来到了云如往跟前,陌生又新奇地对他看了又看。
他说:“我做树的时候,每天都看到你。是你把我种成这个样子的吗?”
云如往笑了,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当然不知道,他的整张脸在云槐眼中活了起来,温柔得就像千年前二人第一次遇见时一样:“大概是吧。”
“你为什么叫我云槐?”
“给你起的名字。”云如往垂下头来,说,“……你的脚。”
月光下的云槐赤着一双脚,脚底上沾满了泥土,白白嫩嫩的足趾配着黑褐色的土壤,看起来有种天真又稚拙的勾人味道。
云槐活动了一下脚趾,疑惑地问:“怎么了?”
云如往一手托着云槐的后颈,一手环紧他的膝弯,把他横抱了起来,云槐哎呀一声,本能地伸出不甚灵活的手臂勾住了云如往的后颈,脸蹭在那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他的眼睛亮了亮,伏上去贪馋地吸了一口气,吸了满腔的金银花味道。
云如往将他安置在床上,又打了一盆热水,把他脏兮兮的双脚泡在里面,说:“先洗一洗,等我回来。”
在他即将转身时,云槐牵住了他的衣角:“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又明又亮,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猫崽。
他说:“要是很久的话,我会想你的。”
云如往摸了摸云槐柔软的额发:“不会很久。”
……至少不会有两千年那么久了。
云槐乖乖地坐在床榻上,两只脚百无聊赖地踏着水,把地溅湿了一大片,他等了一会儿就有点着急了,连脚都来不及擦,就一脚水一脚泥地往外跑去,可还没出门,就迎面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云如往端着一个仍冒着热气的碗:“跑什么?”
云槐不管不顾地搂紧了他的肩膀,不吭声地咬着唇。
云如往把人又抱了回去,沿着他踩出来的脚印回到了房间,他一双脏污了的脚再次被云如往塞回了水盆中,而小槐树的手里,也被塞进了一碗泛着金黄暖光的糖蒸酥酪。
云如往问:“饿了吗?”
小槐树馋溜溜地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云如往失笑。
上辈子的小槐树就不像一般的树灵,只靠吸取风露为食,他什么都要吃,什么都想吃,嘴馋得很。
云如往蹲下身,认真地挽起袖子,抓住他的脚踝,撩起水来,替他清洗起脚底的泥来:“吃吧。”
小槐树热热地吃了一碗糖蒸酥酪,狼吞虎咽的,把碗底都舔尽了。吃饱后,他捧着一只碗,呆呆地看着云如往漂亮秀气的手指在他的脚趾间咯吱咯吱地摩挲。
云如往偶一抬头,发现云槐整棵树都面红耳热的,羞得要命,干净了的一双脚互相踩来踩去,小模样可人得很。
云槐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你点化我的?”
云如往实话实说:“是的。”
云槐打量了他一番,眸光疑惑地闪了一闪:“可你是凡人呀。”
在任何法力不如他的人眼中,云如往都是一个凡人。
云如往依然据实以答:“我不是。我的灵力比你高上很多,高到你看不出来。”
小槐树一听就跃跃欲试起来:“那我们打一场!”
云如往说:“不行,你打不过我。我一出手,会把你打死的。”
小槐树一听就哇了一声,真情实感地赞叹:“这么厉害!那……那我叫你师父,你教我好不好?”
“不要叫师父。”云如往说,“我比你年长,你叫我前辈吧。”
“前辈?前辈……”云槐把这个有点陌生的称呼咀嚼了几遍,欣然接受,“前辈就前辈……前辈!”
他伸出柔软又滚烫的胳膊,勾住了云如往的颈项,腻人地蹭在他胸口。
云如往就这样被他依靠着,隐约觉得他心里遗落的东西正在一片片弥合,他说不清这样是什么感觉,但是还不赖。
这时候,云槐眼神一飘,就落在了一个东西上,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他兴奋地一把抓扯起云如往的前襟,激动得不能自已:“前辈!前辈那是什么?!”
云如往回过头去。
那柄上辈子跟了云槐两千年的天地轮回海内独秀归一昀霖剑正安静地躺在房间的一角。
“哦,那个。”云如往轻描淡写道,“那是我家祖传的传家宝,名为昀霖。”
云槐特高兴地蹦了过去,把剑拔.出来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眼睛亮晶晶的:“这个名字不好听!”
“那什么名字好听?”
云槐仔细想了想,但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不好听!”
云如往几乎要笑出来:“那云槐好听吗?”
“名字不好听。”云槐皱着眉头说,“可是前辈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特别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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