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向来秉性潇洒,并不为这事儿所苦,倒是云槐,自从找回他家前辈后,几乎是日日不肯离分,粘着云如往,死活不肯再离开他半步。
所以云如往能独身来这里,定然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说服云槐的。
王传灯问:“云公子找总督何事?”
“无事。”云如往转了转扇子,“这趟是云槐打发我来的,他想问问,沈法师这里有没有什么对修炼有助益的药丸。”
末了,他补充道:“云槐本来想亲自来问的,可他来不了。……你们知道的。”
魔与半神的气场相冲,王传灯和长安都懂得。
王传灯问:“他在哪儿?”
云如往用扇柄指一指山下:“山下客栈,估计现在正着急着呢。”
长安抹一抹还在发红的脸蛋:“我进去找师父。”
王传灯想请云如往进屋,却被云如往婉拒了。
他说:“进屋就要喝茶,怪麻烦的。”
王传灯不觉乐道:“你天天都说他粘你,现如今我倒看着你粘他粘得很。”
“我不是粘他,我是太笨了啊。”云如往笑道,“云槐天天笑话我修炼进度慢,但我看得出来,他心急得很。”
话音未落,沈伐石便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当然也是爽快之人,在出来之时,手里已然拎了个药葫芦。
五年前,季三昧病得厉害,沈伐石几乎为他寻遍了天下灵药,只愿他多活些时日,可就在二十岁生辰那日,他却仍然死得不偏不倚,刚刚好。
从那时起,觉迷寺里就剩下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灵药。
沈伐石将葫芦抛给他:“回去拿给云槐看,他这些年应该也对这些东西有个了解,他会知道你应该吃什么的。”
“倒真是慷慨。”云如往把药葫芦掂在手里晃了晃,“你说我拿什么报偿你呢?”
沈伐石说:“不必。”
这些年来,他对外人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他一腔子的言语,都是等着说给季三昧听的。
沈伐石说完便转身回了屋,长安跟在他身后,王传灯则一如往常地担负起了送客的任务:“不急着走的话,留下来吃个便饭?”
云如往往后退了几步,手指状似无意地扶靠在锦鲤池边砌起的石栏上,从他掌心滑出了一块石头,咚的一声落入了水中。
他说:“不用客气了。再说,就这点工夫,小家伙恐怕都要等得哭鼻子了。”
王传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点的落水声,回道:“那我就不送了。”
云如往说的话倒也不算夸张,在他跨出觉迷寺寺门的时候,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他品味极差、花花绿绿的小槐树,正面色苍白摇摇晃晃地蹲在寺门门口,被不远处沈伐石身上透出的神光金气刺得浑身发抖。
可他仍然来了。
一看到云如往,云槐脸上就露出了得救似的表情,朝他伸出了手。
云如往一言不发地拖住他的胳膊,朝山下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云槐才缓过了劲儿来,他扑在云如往怀里,又痛又怕地嘟囔:“……怎么去了那么久……”
云如往:“……一炷香还不到呢。”
云槐小声哼哼:“可是真的很久了……”
云如往不再责备他,把药葫芦拿给他看,云槐有点委屈的小表情立即被兴奋取代:“……这么多吗?你有没有谢过人家?!”
云如往唇角微勾:“我给了谢礼了。”
云槐也没有追问是什么谢礼,将一颗颗丹药从葫芦里倒出,刚刚被神光扰乱的业火魔印仍在他额间灼灼燃烧,云如往却视若无睹,双腿一盘,把他的正在清点丹药的小槐树勾盘在了双腿间,下巴抵着他的头发,轻轻蹭着。
云如往说:“身为凡人,炼出金丹,成就仙体,并非易事,你觉得我当真可以吗?”
云槐清点着丹药,眼里有着满满的希望的光:“前辈,你身上有跟沈伐石一样的金印,你肯定能像沈伐石一样,修行得道!”他肯定道,“这一定是天赐的,是神明给我的福祉,你一定能得道,永永远远地陪在我身边。”
云如往用双臂圈紧了云槐,轻声说:“不,那是因为我等不了两千年了。”
云槐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扭过脑袋去,问道:“……前辈,你说什么?”
云如往又磨蹭了磨蹭他柔软的头发:“不,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只不过是自己同自己做了一回交易罢了。
这次交易的代价是自己的神格,换来的,是做一个能和云槐长相厮守的普通人的机会。
早在五年前,离开向小园之后,他就返回了神界,在自己的灵根上盖戳下了一个金印,随即,他将他的神格从体内分离出来,抛掷入补天炉中。
做了这么多年司天道的神,他终于拿自己填补了天道。
没人见证他的英雄之举,没人知道他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神灵,但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作为一个神,他已经恪尽职守了,现在他要去陪他的小槐树。
尽管仍然不知道该怎么爱人比较好,但起码可以陪在他身边,慢慢学。
在法力尽失、从神界堕下之前,云如往从熊熊燃烧的补天炉里带走了一块貌不惊人的石头。
季三昧的命格被投入补天炉之中,煅炼多年,早就化为了一块晶亮的顽石,熠熠生光。
从石头被取出的一刹那,云如往与季三昧的交易就算中止了,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季三昧还是季三昧,今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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