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鹿鸣难得听见有人这样叫他,就连他的亲生父亲也直呼名讳,不由地转身看去,却愣住:“张姨。”
“诶。”她见到这小孩还认得她,颇为感动,腾出抱猫的一只手指向那栋别墅,解释道,“我现在在这儿工作了。”
方鹿鸣点头。
“进屋坐坐?”张姨格外热情地招呼他。
他现在并不想回家,甚至想一辈子不回去,犹豫地问:“可以吗?”
“可以可以,随便住多久都行!”
张姨说这座房子常年没几个人住,男主人工作忙碌,应酬更是多到应接不暇,时常睡公司或者酒店。女主人忙着看病。又听闻男主人的儿子并非女主人所生,因此那人只会在每年除夕露一回面。
于是他在这里寄居下来,自此以后住在那个男生的房间里。
※※※
他从梦中醒过来,眼睛干涩到几乎睁不开,而枕头有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吸吸鼻子,觉得秋天也特别冷,他应该多带条薄毯盖在身上,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他用极低极轻的气音朝对面唤道:“靳屿,你睡了吗?”
并没有人回应。
他跟靳屿都睡在上铺,仅隔着两道小铁栅栏。他觉得自己实在冷得要命,只想像以前那样抱着他取暖,就这么一个晚上。
因此他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就像一个盲人那样摸黑避开障碍物,还险些被一个铁钩绊倒。好不容易成功到达目的地,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原本闭目的靳屿突然睁开眼睛,如同一个静静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他甫一接近,便立马被一只手扣住腰侧,迫使他的身体前倾。登时,他们贴得极近,在这个逼仄而又静谧的空间里,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
“怎么哭了?”他的手指抚上方鹿鸣的双眼,触碰到他眼角已经干涸的泪痕。
他想了想,还是说:“做噩梦了。”
靳屿并没有笑他这么大人做噩梦还会哭鼻子,反而将他搂得更紧,连续说了三声“别怕”。热流源源不断地传到他的身上,他觉得手脚已经不像刚才这么冰冷,于是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清晨他们被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吵醒,方鹿鸣睡眼惺忪地看向始作俑者,就见到他一脸惊恐地用手指着他俩,语无伦次道:“你、你你你你你们!”
方鹿鸣揉揉眼,视野已经完全恢复清晰,终于成功辨出那人——潘乔,就是这个寝室里废话最多的人。他还在心里纳罕究竟发生什么事,蓦地咯噔一下,低头便看见靳屿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而后者满脸不耐地阖上眼睛,将手臂缠得更紧,抱着他重新睡了过去。
他面无表情地对潘乔说:“这是一个误会。”于是四肢一并使力地挣扎起来,许久后,他气喘吁吁,以实际行动宣告这次任务失败。
潘乔连连后退:“不,我不信......”
“等一下,你......”
潘乔立马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他还没有重复完三遍“我不听”,便被后面的床支架砸中后脑勺,顿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你别再后退了,会撞到头的。”他终于把这句完整的话说了出来。
潘乔疼得五官都紧皱在一起,在椅子上坐下来,颇为委屈地说:“谢谢你提醒哦。”
方鹿鸣眉头跳了跳:“......那你可以听我解释了吗?”
潘乔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才是我小题大做了。”
“......”方鹿鸣见到他如此镇定的模样,不禁在心底想,现在人的思想都这么开放,就连同性之间互相抱着睡一块儿都毫不介意?
随后他便听到潘乔开口:“梦游而已,我不会因此排斥你的,放心吧!”
“......”他就知道!这人一看就是铁骨铮铮的纯直男,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把他们往“同性恋”这三个字上挨。他风中凌乱的同时,还在心底松上一口气,勉强笑着点头,“对,被你发现了,真的好丢人。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潘乔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我这人嘴巴严着呢。你说是不,小涵涵?”
“小涵涵”的真名叫蒋少涵,从小就格外痴迷学习,大学四年的学习计划他早在高三时就已经制定完毕。此时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外号,格外迷茫地从书海中抬起头来,问:“你说什么?”
潘乔嘴角一抽,干巴巴地重复道:“......我这人嘴巴严着呢,你说是不,小涵涵?”
蒋少涵隔了半分钟才完全消化完他这句话,在一片凝滞的氛围与潘乔格外期待的眼神下,终于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随后又开始埋头苦战、笔尖疾飞。
潘乔转过头来,眼神幽怨地看向方鹿鸣,顿时盯得他头皮发麻。他不得不开口:“好吧,我相信你。”
潘乔顿时开心起来,突然想起什么,颇为幸灾乐祸道:“幸好我没有睡你旁边,不然......”他似乎还想象出那副画面,恶寒得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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