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鲜血,已近凝结。
不知怎的,
血干得似乎永远比泪要快,也似乎永远比泪温暖,
却染得比泪更深!
也难怪,
毕竟痛苦与二者相似,
短痛使人清醒,长痛使人沉醉。
沈无常低头看了眼李林的尸首。
金银的光芒,反照在血泊中,显得荒诞而又灿烂异常。
他心中暗想:
原来任尔富贵显达,叱咤风云,到头也不过是一副皮囊空空。
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历得太多,从前线索一断,便难免会有的,那种乱挥空拳的无力感,如今却不常在了。
他只觉得有些累。
沈无常忽然想快点见到顾小公子,让那刀客去寻一处僻静地方,洗个热水澡,缓缓躺倒在木板床上。毕竟在享受方面,顾fēng_liú向来比他有门道。
他的人,几乎是和这念头同时动起来的,施展那独步天下的踏雪轻功,一掠数丈之高。
话说另一厢,
顾fēng_liú杀退众人,却横竖找不见那魔头,着了慌,差点将百利银庄挖地三尺,翻个底朝天。他由南赶到北,闯进一所破落小院,匆匆一瞥不见半个人影。正要调转脚跟回头再寻,却听见背后一声,
“你找见没有?”
月光下,那魔头抱着胳膊,依旧凤眼如霜,一副清冷脸色。他不等顾fēng_liú回话,一拔身形,使了招燕子三抄水,落在他面前。却见那顾小公子满身鲜血,蓦地脸色一变,皱眉问:
“怎么回事?”
“不是我的血。”顾fēng_liú言罢心中一甜,勾起嘴角笑道:
“你追出片刻以后,便有数十黑衣人前来支援,幸而都被我杀退了……不过,现在循着脚印去追,兴许还来得及的。”
沈无常听了却直摇头,抬眼看了看那明月西沉的天空,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你是铁打的?”
顾fēng_liú闻言,想说我才当你是铁打的,但话未出口,那深秋劲风夹着冷露吹来,被血染透的衣服就黏黏腻腻地粘在了身上。饶是他风里雨里惯了,也觉得实在不太好受,忙话锋一转,
“骆家将一处跨院予我暂居,那里看守不严,又有人帮衬着,不如同去……”
“你就不怕,那中原武林众人被我吓得魂飞魄散?”
那刀客知他虽字字不让,却还是在担心自己,展颜道:
“跨院只我一人,和他们有什么干系?”
沈无常闻言也跟着一笑,
“那我就又得打个秋风了。”
顾小公子却大度得很,
“我的东西,向来就是你的东西,哪里是打秋风呢?”
那魔头听罢,一双眼睛飘飘转转,也不知是信了没信。
顾小公子却不敢让他再看下去,忙施展轻功,刹那间远去。
他二人身上都带着血,是以不敢在街上行走,怕惹了麻烦,只在屋脊墙头处起落。幸而两家相隔不远,盏茶功夫,便来到一处精致小院。
院里桂花正浓,洒金错银,倒让那萧飒秋意衰退了几分。
馥郁的香气浸润在空气中,仿佛能洗尽那一身腥风血雨里穿行的落寞孤独。
顾fēng_liú走在前面,伸手推开了房门,门中一方小桌,两把麝香木圈椅,后面是八扇描金花鸟连屏。
想来那骆家这几年武功不济,买卖做得倒不小。
顾小公子一惯无拘无束,大踏步走进去,如自家一样。他转进西面用绣帘分隔的小门,将染血的锦袍扔进竹筐里,又掬了捧冷水洗脸,换上件干净的绣花袍子,复打起帘钩走了出来。
“你且等着,我去差人烧些热水。”
言罢一笑,眉眼间十二分惑人,撩起衣摆便出了院子。
沈无常替他掩了房门,碍于一身鲜血,只好木桩子似的杵着。他等了半晌,实在无聊至极,便慢悠悠踱进那屏风后面。
屏风后是一张红木八仙桌,四周一圈紫檀玫瑰椅。靠里放着张雕花拔步床,挂豆绿丝帐,垂下的流苏又密又长。床东边是面黄铜镜子,西边摆着一排红木衣柜,柜子里整整齐齐一叠顾小公子的长袍短褂。
沈无常见了,不免要去看自己身上那件黑绸袍子,以他的性格,绝不会买这等滑不溜手的绸缎来穿。这袍子实然是顾fēng_liú的,只是那魔头落拓惯了,刀光剑影里来去,不消几天功夫就已变得既破且旧,面目全非。而他又向来轻生乐死,更遑论收拾包袱,是以总空手来去,囫囵凑合。
这样的生活旁人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但他却已安稳过了多年。
只因那魔头在关外不毛之地长大,本就是无论如何都能活下去的。
但他此刻却犹豫起来,总觉得自己这一身风尘不太妥当,正思忖该不该向顾fēng_liú借件衣服的时候,
前门“吱呀”一声。
沈无常心弦顿紧,按了精铁飞镖在手,目光淬冽,几乎下一秒就将取人性命。
“把热水抬进去……”
顾fēng_liú一把低沉嗓音温温柔柔,如三月风般。
那魔头闻声,精铁飞镖就又滑回了袖子,悄然靠在屏风后面,敛了呼吸。
家丁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
“吱呀”一声,
合上了门。
随着那声响,顾fēng_liú从屏风边转了进来,手上一个大瓷坛,见着沈无常就说:
“这酒叫做‘百事除’,是江南泰丰酒庄的新酿。幸而被我抢先拿着了,否则等天一亮,那些老酒鬼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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