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伯不似夏舞雩这般泰然自若,只得低着头扭着表情,装出一副板车很重很难推的样子。好在冀府的家丁最后打消了怀疑,把门关好,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夏舞雩的背影,摸着下巴嘀咕道:“这吕家的小闺女怎就生得这么标志?我那妹子要是能生到她十分之一,也不至于连个正经来提亲的都没有。”
在板车拐过弯后,夏舞雩瞅见四下无人,便谢过老伯,预备离开。
老伯怕她被抓包,殷切的嘱咐道:“姑娘,你可一定要快点回来,别做什么不好的事。”
夏舞雩冲他笑了一下,让他安心,这便转身消失在花木扶疏中。
大燕国地处中原之北,四季鲜明,气候干燥,不似江南那般温软湿润,烟雨蒙蒙。这边的房屋大到天子宫殿,小到百姓人家,莫不是方方正正、坐北朝南的格局。
像平头百姓家里穷,往往十户二十户挤在一方杂院里,一层层的往里排列,而王公官宦的府邸则按照一进进的院落前后左右延展,每个小院都是东西两座厢房衬一座南北向正房。这一点夏舞雩早就摸透了,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冀临霄的书房。
和被她杀死的那三位大人的府邸相比,冀府朴素简单的多,照理说冀临霄官位比他们高了好几级,由此可见是节俭所致。
因书房大门是虚掩着的,夏舞雩从门缝里就能看见里面的场景。
冀临霄正在书房里办公,一副普通的松木桌椅,还没夏舞雩在软红阁用的好。他把自己埋在几摞堆得高高的文书里,一手执笔,一手拿过料石压条将宣纸压平,时而凝眸,时而蹙眉,提笔在宣纸上快速的写过什么。
夏舞雩正想推开门,就听见女子轻软的脚步声从身后接近。她回头,见来了个送茶的婢女,灵机一动,忙迎向婢女,做出一副接茶水的动作。
两人都低着头的,婢女自然没仔细看夏舞雩,她顺利接过托盘和茶具,转身推开书房大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午后的阳光明媚,从窗棱里照进来的暖橘色正好洒向桌案,也将桌案前的人笼罩在薄薄的金屑里,他稍动的时候,那洒在他身上的金屑也跟着微动,像一层流动的海沙。
夏舞雩靠近他的步伐稍滞了些,她忽然发现,这位百姓口中的好官不仅年轻,还生了副好相貌。
眼下他是侧对着她的,一袭云锦青衫,料子是好料,纹饰却是低调的流水提花,只在袖口处稍稍滚了个白边,倒平添一股子青竹老松的味道。帝京权贵多崇尚追捧那种外放的奢华贵气,不过夏舞雩心知,御史大人的作风与所谓的时尚必然格格不入。
她再走近,走入窗口照进的阳光之下,清晰的看到御史大人轮廓鲜明的侧脸,浓眉如提笔勾得一道剑锋,斜入发鬓,眼眸漆黑有神,专心盯着案上公文宣纸。他坐的笔直似一杆尺子,薄唇轻抿,若有所思的以手指在桌案上无规律的叩动几下。
夏舞雩走到他近前,低声唤:“大人,请用茶。”
“放这儿吧。”冀临霄随口应下,语调里难掩疲惫。
夏舞雩放下托盘,执起茶具,倒了杯茶,摆在冀临霄手边:“大人请用。”
冀临霄本想说“退下吧”,余光里却看见一双葱白的手,五指纤细笔直,贝甲绯红圆润,手背上细嫩如珠玉似的。
他府上的婢女几曾有这般娇贵的双手?冀临霄一怔,扭头望来,当两人视线相撞时,夏舞雩颇是自然的一笑,冀临霄则愣了。
“是你?”
“民女见过大人。”夏舞雩行礼。
冀临霄很快反应过来,搁下毛笔,冷冷道:“你怎么进来的。”
“民女是为见大人,才绞尽脑汁想法子进来的。”
冀临霄面目再一沉:“你是跟着给冀府送菜的那个吕家老伯进来的吧。”
他怎么知道?夏舞雩愣神。
冀临霄黑着脸道:“你鞋底沾了片菜叶。”
“民女唐突。”夏舞雩忙作惶恐状,小脚在地上一蹭,就把菜叶蹭掉了,幽幽瞧着冀临霄一张青黑色的俊脸,心想这御史大人还真有两下子。
她又说了两遍:“民女唐突,唐突了大人,还望大人勿怪。”
唐突?勿怪?明知道是唐突还敢跟着送菜的吕老伯混进来,分明就是知法犯法吧!
“大人,是民女装可怜骗了那吕老伯才进来的。他以为民女与哥哥因冀府高墙大院,不能团聚,这才心生了怜悯。请大人不要迁怒于他。”
这话将冀临霄正要出口的斥责堵回去,这女人都自身难保,还能想着帮人开脱,哼,也就这点还值得赞赏,罢了!
细观冀临霄神情,夏舞雩心知方才那番话说对了,唇角不着痕迹翘了下,又迅速放平。果然,御史大人对“良善”之人心软。
既然自己暂时无忧,夏舞雩便后退一步,给冀临霄行万福大礼,说道:“大人,民女此来是有事相求,此事关乎许多人的性命。”
一听“性命”二字,冀临霄略怔,严肃了些许:“你说。”
“大人查封软红阁的命令来的太突然,我们不知是犯了什么罪,却要被断送生计。软红阁若没了生计,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大家没钱又没饭,一个一个相继饿死了,这难道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冀临霄唇角抽了抽,俊脸再度蒙上层漆黑。
这次查封软红阁是他再三拿捏后才做下的决定,他知道青楼女子不好摆平,嘱咐了去执行命令的差役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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