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儿臣确是有意结交蒙将军。”扶苏亦是叹了叹,慢慢道,“儿臣虽身为长子,却久深宫。若非上次亲见蒙将军,知其战功彪斌,治军有方,又怎会明白读万卷,若无施展之处,到底也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你言下之意……此番见蒙恬,乃是为求治军之策而去?”
“正是,”扶苏颔首,徐徐道,“扶苏同蒙将军一见如故,此番再见更是言无不尽,一时忘了时候,相谈至天明,故而……才染了疾症。”
嬴政闻言久久不语。
扶苏亦是沉默着,垂着眼,耐心地等待着。
有些话,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唯有挑最好的时机说出口,方才能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终于,嬴政站起身来,开口道:“下次若有何决断,不可再做隐瞒。否则……便不似今日这般简单了。”语气虽仿佛仍不留情面,但实则已然做出了让步。
扶苏明白,自己所受的一系列煎熬……总算是没有白费。
那日他同李斯言语间,说的乃是“一箭双雕”,但实则于扶苏而言,却是“三雕”。
如今两雕已落,最后……却还要赌上一赌了。
“父皇!”见嬴政似是要走,他忽然扬声唤道。
嬴政顿住步子,回身俯视着他。
“儿臣有一言……”语气迟疑,却迟迟不再说下去。
嬴政心下狐疑,便走近了些许,问道:“何事?”
扶苏抬起眼,二人有一瞬的对视。而下一刻,他忽然伸手扣住嬴政后颈,用力将人拉弯了腰,朝自己俯下身来。
第二十二章
嬴政回过神时,唇齿上已然印上的另一重温度。纵然二人已然有过太多不和伦常的亲密接触,然而在他的记忆中,扶苏从未如此主动过。这亲吻,也从未如今日一般,带着近乎灼烧的温度。
气息相接的瞬间,他有那么一刻短暂的怔愣,随即,心内久久压抑着的东西如同泄洪般,轰然倾泻。
嬴政拉下对方扣住自己的右腕,狠狠按在床头,将人圈在自己的双臂之中,很快反为主,占取了主动。将人脑中闪过太多画面,虚的,实的,前世的,今生的……凌乱交错,倏然而过。
他才发现自己的理智,竟是如此脆弱。之前尽力维持的东西,终究还是乱了套。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动摇至此的?
思绪恍惚间,隐约感到对方周身散发出的丝丝凉意,这骤然提醒了嬴政——人正是病着。
极快地掩藏住了方才的情动之色,嬴政将二人分开,极力地将这一切阻止在半途。神情恢复成了一贯的平静,他清了清嗓子,道:“你方才……要说什么?”
扶苏气息里仍带着低喘,抬手蹭了蹭有些破损的唇角,垂眼慢慢笑道:“扶苏之言,尽在此中。”
嬴政没有接口,他只是收回目光,站起身来,道:“你且休息罢。”说罢没有迟疑,便举步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扶苏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末了他举起手,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腕。右腕上皮肤苍白如雪,一圈尚未淡去的红痕却是分外显眼。
这究竟是真是假?自己……究竟是真是假?
忽然又自嘲地笑了,人在局中,原来便这般看不清么?
但至少有那么一件事……已然足以肯定。
扶苏在养病十日之后,便前往嬴政的房请安。入了房,却发觉胡亥亦在里面。
虽然卧病在床,这些时日里扶苏却也听到了不少风声,自然明白自己随军督粮的这段时日里,胡亥已然一跃而起,深得嬴政之心。嬴政时常在朝臣前面,赞他直率可爱,如此一来,朝臣自然也趋之若鹜。
纵然扶苏赞不明白其中缘由若何,但却知道同赵高一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今日,赵高倒是不曾来此。
上前给嬴政行过礼后,见胡亥仍在摇头晃脑地背着法家典籍,扶苏便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嬴政的目光偶尔淡淡地扫过他这边,但短暂的四目相对之后,却又极快地挪开。
但扶苏已然能感觉到,二人间的关系,自打自己那一病后,已然有所不同了。
正此时,门被推开,却是宫人领着徐福走了进来。
嬴政当即抬手止住胡亥,转向徐福道:“如何亲自来了?”
徐福上前拱手一礼,又对一旁的扶苏胡亥各自一礼。
扶苏淡淡颔首,便听他对嬴政道:“听闻陛下近日身子略有不适,怎敢不前来探问?”
“倒也并非不适,”嬴政略略展了展身子,道,“只是时常觉得乏困而已。”
徐福敛了眉,“除却乏困,可还有其余不适?”
嬴政摇首道:“仅此而已。”
“若是只觉得乏,倒也并无大碍,兴许只是天气已渐渐入了秋的缘故。”徐福忖思半晌道,言语间当真是目不斜视。
扶苏看在眼中,却忽然起身道:“父皇,二人以为,还是请御医来看看更加妥当。”
胡亥闻言,骤然看向扶苏,听出他言下之意,分明是说那方士不足为信。却不知,这方士实则是他请来的,为何却要极力与之撇清关系?
莫非……是觉出了徐福已有二心?念及此,他手心不禁出了些冷汗。然而赵高偏生又不在此处,便越发觉得六神无主。
而嬴政听闻扶苏之言,倒也并未动怒,只是摆摆手道:“不必了,朕自有考量。”
宁信方士不信御医……扶苏心下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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