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走向帐篷,稳健而谨慎,在帐篷里的男人随身携带武器,身份未明。
“开拍到现在,云导这样亲自示范已经不止一次了。”剧组的一个编导助理在这时候小声嘀咕,“不过他这次大概是为了演给你看,你好好学。”
段砚行冷淡地表示:“导演上场示范,应该不和规矩吧?就算是导演,也不能刻意诱导演员,会限制演员的表现力。”
编导助理道:“这幕戏的‘月梢’很难演,就算楚寒咏之前的戏差强人意,在这里凭他的水准不可能达到云导的要求。云导亲自演示,可以节约很多时间,不然一遍遍让楚寒咏自己摸索下去……”
段砚行打断:“云导的演技很好吗?”
他这样问,已经显露出了刻意的怀疑。
编导助理纳闷,以为新人不明行情:“云导以前是演员,拿过一届‘影帝’……”
段砚行不再说什么,目光投向场内。
“月梢”在“秦觞”进入帐篷的那一刻,他应该要采取行动。
可是云觞扮演的“月梢”却没有这么做,站在地铺边定定地注视着进来的“秦觞”。
云觞做了一个极为细微的动作:微微地蹙眉,嘴角扬起了一点微妙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镜头拍下这个温柔的注视,隐藏着心底交织错杂的情绪,不自觉地对女人露出微笑。
仅仅一个表情里,明明白白表达出,“月梢”对这个女人曾经很熟悉,曾经深爱过,曾经懊悔不已……
就好像他下一步会情不自禁冲上去,把她紧紧搂抱在怀里……
就在这时候,“月梢”眼神一变,忽然发起行动,把“秦觞”撂倒在地。
扭过她的手臂压在背后,动作利落中却隐约透出犹豫,正伸向背后腰套的手停了停,最终没有取出那把锋利的大马士革刀。
长时间的喘息,显得“月梢”那样的紧张、矛盾……
“月梢”咽了口气后,才慢慢发出低哑的声音:“你……你不要乱动。”
那沙哑的尾音似乎会一直蔓延到观看者的情绪里,停留在脑海中细细回味“月梢”对这个女人的挚爱……
全场静俏,仿佛云觞的那句台词还在片场内反复回荡延续。
段砚行不知道别人感受怎样,他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情绪完全被云觞的表演带入到戏里,带进“月梢”的内心世界,和“月梢”的情感共鸣。
云觞……他的演技进步了。
“呼……还是云导厉害。”编导助理悠悠赞叹,“这种地方能一次就演绎出来的,大概就只有他了。”
段砚行愣了半响,轻轻地问:“为什么他不演戏了?”
一个演员,从动作和表情的细微之处,眼中流转的情感,可以看出他对角色有多投入。
云觞刚才很投入,仿佛他已化身为“月梢”,忘了自己。
他以前演戏从来不是这样的……沉醉……
编导助理叹道:“舆论说他拿了一届‘影帝’后急流勇退,不过我觉得比起当导演,他还是喜欢演戏。这些年来,他有时候会一个人留在片场把一幕戏反反复复地练,平常就住在影棚里。他拍戏时总是y-in沉着脸,可自己在那练习时……可惜,很多导演来找过他,他却不接戏……”
影视灯营造出一个光芒万丈的世界,云觞身上仿佛罩了一层碎钻的晶光,脸上每一处神情都被扩大勾画出来,段砚行将之牢牢锁入眼中。
片场的人走空了,段砚行轻轻叩响放片室的门,等了半天没动静,看门没锁,他就自作主张进去了。
乾雍影视城里放映室、混音室、剪辑室一应俱全。
云觞结束拍摄后,一头窝进剪辑室。剧组人员说这位云导喜欢一个人关起来对当日拍摄的内容马上进行检查,虽然后期会由专门的剪辑师剪片,不过他还是会自己初剪一下。
段砚行想了想,这符合云觞自以为是的脾气。
暗房里,原始录音断断续续传出,云觞屈身缩在一把折椅上,就像刚酗酒回来,一副醉醺醺的糜烂样。
烟夹在两根清瘦的手指间,已然快燃尽了。
屏幕的亮光照得他脸色鬼一样惨白。
不过他使用的不是剪辑室里的电脑,而是他自带的笔记本,摆在面前的桌上,正在放视频。听到段砚行的脚步声后,他忽然做贼心虚地合上电脑。
“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云觞转过来的脸y-in沉冷酷,简直要吃人。
段砚行愣了愣:“是云导你让我把拷贝带拿进来的。”
他手里有两个大大的塑胶袋,沉得像千斤顶,走起路来一跌一拐格外笨拙。
云觞坐在椅子上光看不动,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嘴里还故意道:“就这么两个袋子,你还拿得那么吃力?”
段砚行负气道:“开玩笑,你来拿拿看?我年纪大了,被你一整天使唤来使唤去,现在腰酸背痛……”
云觞声音往下一沉:“你比我年轻十三岁。”
段砚行说不出话来,只好把一肚子憋屈发泄在塑胶袋上,放下它们时很是粗鲁。
云觞又翻开电脑屏幕,敲了下键盘:“你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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