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开花洒,水流倾泻而下,殷朝暮仰着脸一动不动站了很久。水声中似乎听到外面有警笛的声音呼啸而过,但他没有留意。等整个澡洗完都接近中午,陆维晾的水已经凉了。他躺到床上,想着一觉醒来,大概顾禺就会回来,却不想醒来之后看见的不是顾禺,而是王冬晨。
这是自从那天王冬晨进了她姐姐病房后,殷朝暮第一次再见到这个当初有点儿皮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儿,短短几天里,他整个人就好像脱胎换骨,变得不那么爱笑了。这两天他们各自都发生了些不太好的事,此时见面,竟一时没人开口说话。
王冬晨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嗓音有种撕裂的低沉沙哑,就好像一根弦被崩断后那种感觉:“陆帅说你病了,是么?还好,没有发烧。”
殷朝暮默然无言。之前的东子大大咧咧,也从不会c,ao心这些j-i毛蒜皮的事,显然这几天照顾他姐姐让这个男孩儿改变很多,反而让殷朝暮有些不熟悉起来。
他接着说:“殷少,之前多谢你帮我了,我妈来让我道个谢。那两天慌了神儿,一直没缓过劲儿来,这不我姐姐没事了,就过来看看你么。”
殷朝暮点头:“不用这么见外,你姐姐……嗯,还好吧?”
王冬晨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没事儿,人活着,就好。”殷朝暮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王冬晨姐姐的腿还是出了什么问题,但也不好多问。王冬晨发了一会儿怔,露出个奇异的笑来:“你说为什么我姐姐那么辛苦,还要赶上这种糟心的事儿呢?”
殷朝暮无言以对。社会往往就是如此,越到底层,越是祸不单行。
王冬晨又道:“你说,为什么一个月前我还在想着找个女友,只一个月,就要自己想着赚钱了?嘿!真快,真快啊——”
殷朝暮淡淡道:“早晚都有这个过程。”
王冬晨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我知道没什么不公平的,有些事赶上了就是赶上了,怨不得人。我以前整天满脑子就是想着情啊爱啊、哥们儿义气,现在才发现,跟人命一比,情爱算个屁!”
殷朝暮偏过头,把自己往枕头里一缩,闷闷道:“……嗯。”
好在王冬晨这小子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发泄了几句两人聊熟络了,就又恢复到原先没心没肝的样子,八卦兮兮地凑过来:“不过殷少,那天我给我姐办手续,竟然看到个熟人儿!你猜是谁?咱们都认识的。”
殷朝暮一僵,他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就那短短刹那间的功夫,好像有什么强烈的预感提醒他某件超出预料的事会发生。这种感觉上辈子死前最后几年几乎每年都有,他都习惯了,但这时候突然出现,却令他格外心惊。有什么……是不在把握中的……
殷朝暮尽量克制地问:“是谁?”
王冬晨挑挑眉吐出个人名:“你没猜出来?是副会啊……顾疏顾副会。我看到他和他母亲在那里争执,过去打招呼,副会又好像不大热情,没聊两句就走了。”
殷朝暮觉得自己那一刻血液都淌得慢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王冬晨一秒脱口:“就今天早上啊,大概八九点钟吧。看副会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难不成是他妈妈?”
殷朝暮草草应付了一句:“嗯,或许吧。”其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件事他曾经就亲身经历过一遍。当年顾疏的母亲宫颈癌早期,完全可以通过放s,he治疗治愈,但因为付不出医药费,他母亲又怕拖到晚期感染其它器官,无法捐赠给一个商量好的肝病患者,就在顾疏筹钱准备先支付头期款项的时候,悄悄自杀了。
他母亲当然也不是抱着高尚的想法,只不过当时接收方财大气粗,难得跟她不出现排斥反应,又允诺会好生替他儿子安排个前程,于是这一条人命便悄无声息地被掩埋。
算来,这时候的顾疏,应该正处在筹集到一笔启动款,然后逼不得已投入股票市场,为他母亲挣治疗费的阶段。殷朝暮记得非常清楚,当年顾疏情急之下投了上海梅林,短短十天便翻了几番……但这一次顾疏知道他有预测能力,也知道他选的不是上梅而是中铝,恐怕选的就不是当年的“梅林神话”而是中铝这一支慢热股了。
中铝慢热,别说十多天,就是十个月,都不一定能翻几番,顾疏如果真受了他的引导,一定会栽得非常惨烈。
他心事重重,明知不该再去管这件事,而且顾疏母亲这辈子也跟他没关系了,但想到那位将好不容易筹到的钱投入中铝,却迟迟等不到收益时,他就很心慌、很心慌。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殷朝暮接过来一看,是先爱先醉酒吧的负责人。他想着应该是对昨晚事情的解释,漫不经心接通:“喂,您好?”
“您好您好,殷先生吧?昨天真是个意外,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如果有时间,能不能麻烦您过来一趟?将昨天的报酬结算给您。”
殷朝暮皱了眉,他潜意识里并不想再踏进那家酒吧:“不必了,只是帮个小忙而已,钱就不要了。”
谁知那负责人竟然很执着:“这不行,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们还是要讲信誉的。如果方便的话,您明天过来也成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殷朝暮也不好再推辞,便应下来:“那我现在过去,大约十五分钟后到。”
负责人一听就舒了心,叮嘱道:“嗯,不用到酒吧,在酒吧后面儿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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