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清弯腰把尉迟雨放到了地上,“去和你母亲告个别”,他的语气有点生硬,那双狭长的眸子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此时尉迟雨的一只手正扯着他的衣角。
尉迟雨沉默了许久,然后放开了手中被拽的变形的衣料,转身向着女人走去。他走得很不稳,好像踩在云朵上,让人不由得提着心紧盯着生怕他会中途跌下去。
毕竟是个孩子,这样就脚软了??????看着跌跌撞撞走着的尉迟雨,晏子清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或许真的老了??????
把这个孩子带回了清玉楼后,他也起了点私心,他不想这个倔强的孩子成为了无悲无喜的杀人工具,他想大概他真的想养个孩子了,一个叫自己“爹爹”的孩子。
那时他有事要外出,把孩子交给手下的次日就出了门。
如果知道尉迟雨会被丢进试炼场,他还是会出门,但是一定会是在确保那孩子的“安全”后。
那个孩子有时说不上多情还是冷情,明明母亲去了,满目的泪水却固执地在眼眶中晃悠,哽咽而果决地告别后居然像他这个陌生人张开了双臂。
他处理完事情回来后,那个孩子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锋芒,内敛恣意按着他自己的意愿挥霍着生命。
每一次的任务,尤其是远方的,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
但是他有一个原则,他的手下绝没有妇人的生命。
他可以看着对方死在别人的手上,却绝不会自己亲自动手。
那已经不是一双孩子的眼睛了。
幽暗深邃,如暗夜前最后的一缕余晖流连的黄昏。
他想跟这个曾想诱拐其喊爹的孩子好好谈谈,每次相对却是无言。
“老头,不要耽误我挣钱。”
“老头,你在拖延时间任务失败清玉楼倒了,我可不管你!”
“老头,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找’来的,你别给我玩坏了啊!”
“??????”
什么时候起,那个孩子成了这副痞子样?
说到底,尉迟雨对他母亲的死还是无法释怀吧。
他的父亲只是一个落魄书生,在屡试不中后郁郁而亡。而为了给想不开的父亲看病,家里不久就被掏空了。母亲很快积劳成疾,尉迟雨曾偷偷地去求大夫来看诊,但是一无所获。
孤儿寡母,家贫如洗,来这里看病医药钱绝对是打水漂。
没有钱,尉迟雨的母亲在一日日的耗着生命后渐渐气若游丝。
而那个孩子对“盗”逐渐有了别人难以理解的执着。
没人喜欢被叫做盗贼,比起这个,“侠客”“魔头”甚至更能让人接受。
而尉迟雨在听到自己的外号“杀盗飞雨”后,乐得狂饮。
他说,总算有人没长鱼目。
晏子清真的不想承认这个吃喝做事一点仪态都没有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认的儿子。
说到底,这个孩子还是太善良,哪怕他手上的血早就洗不干净了。
清玉楼的试炼,与其说在选拔下一代的杀手,不如说在培养新生的工具。
能过了三场试炼的人,绝不是正常人,或者说他绝回不到正常的生活了。
狠辣,多疑,自私??????这些已经逐渐的深入了他们的骨血,摆不脱丢不掉。
而他看中的孩子却跳出了这个圈,这个无数人陷进去再也出不来的圈。
他记得很清楚,那日天气晴好,有风拂过蓊蓊郁郁的林子。
在树叶的飒飒作响中,那个孩子逆着日光一路走来。
他和他已是多半年未见了。
“死老头,你居然丢下我就跑了!”
很暖的孩子,一张嘴就把晏子清震住了。
他回过神勾起唇,作势要抱住眼前的小人。
尉迟雨灵巧的一闪避开了他伸出的手,“爷是男子汉了!”
说这话时,那个孩子笑得张扬,眼底却一片幽深。
最终,他们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这个林子,尉迟雨在前,他在后。
“臭老头,你给我把碧海珠收好了!”看着晏子清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尉迟雨真心觉得胃疼了。究竟他们俩谁是爹啊?
尉迟雨的大嗓门拉回了晏子清越跑越远的思绪,十八岁已经本该是做爹的年纪了,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旁边的脑袋,“爹耽误你了”。
“你不是说晏子清死了吗?”尉迟雨觉得不仅是胃他的心都疼了,这个老头究竟有没有听懂他刚刚问什么啊,死老头一定是故意的。这样心里愤愤的念叨着的尉迟雨无意地忽视了对方自称他“爹”的行为。
“你不是喜欢和鬼说话吗?”晏子清挑了挑眉,转过头温柔地注视着碧海冰棺里的人,“你可以叫他娘。”
尉迟雨身子明显的一抖,张了张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老头,你没事吧?”他其实更想问的是“老头,你没疯吧”。
晏子清闻言撇了撇嘴,没再搭理尉迟雨,端正了脸色双手合十全神贯注地望着冰棺。
尉迟雨一下子急了,他猛地拉了下晏子清的肩,“你还要命不?”
眉峰略皱,晏子清低声道:“雨儿,也许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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