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的这一胎生得极顺。虽然是头胎,却不到半日,于十月初六亥末(晚上十一点)就生下一个姐儿来。
因平儿只是妾室,贾琏又有了长子,所以平儿在生产时只有王熙凤在院子里坐镇,旁人一概没来。
邢夫人带着蓁姐儿和芃哥儿,王夫人忙着省亲之事,只有王熙凤一个人在院子坐镇,却桩桩件件都顺顺当当。
她和平儿也没那么多避讳的,就守在平儿三间西厢房的堂屋里,看着时辰钟正正好好指到亥正三刻,产房里就传来一阵婴儿哭声。
接着便是产婆们的恭喜声:“恭喜姨娘得了个姐儿!”
王熙凤赶紧站起身来走到产房,先看产婆手里一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孩儿在那放声大哭。
再看平儿满脸是汗,嘴唇苍白,王熙凤赶紧过去拿绢子给她擦擦汗,笑道:“姐儿生得俊呢,哭得又这么响亮,一定是个活泼孩子。”
却说平儿听见生的是个姐儿,心内先是松了一口气。
就算奶奶再说给她个孩子,男女都好,往后也是个依靠,平儿也觉得姑娘比儿子好。
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心思,做娘的不可能压着他一辈子听话。
生了男孩,若是一个没教养好,这府里有坏心的人太多,把孩子带坏了,再和芃哥儿争东争西起来,反倒坏了她和奶奶的情分。
且这一胎和芃哥儿年岁又差不太多,只差了一岁多点,正是容易被有心人使坏。
而生个姐儿,正好和蓁姐儿作伴,往后也不怕和奶奶之间有什么不好。
再加上生得顺当,姐儿也全须全尾没什么毛病,是以平儿现在心里十分松快。
她听见王熙凤说姐儿俊,没忍住笑回了一句道:“奶奶怎么又哄我,蓁姐儿芃哥儿刚生出来的时候我都见过,明明都红得和个猴……”
王熙凤拿帕子轻轻丢在她身上,笑道:“人家做娘的都是越看孩子越喜欢,你可好,说自己孩子像个猴儿。”
“我看咱们二姐儿就很好,中午发动,半天就出来了,一点儿也没折腾你不说,还没耽误你晚上睡觉。”
“你看蓁姐儿和芃哥儿,哪个不是折腾了我一晚上?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平儿毕竟生了五六个时辰的孩子,早已经精疲力尽。她一面强撑着听王熙凤说话,一面止不住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了泪花儿。
王熙凤轻轻推她一下道:“先别睡,让她们给你擦了身再睡,不然多难受啊。”
说着,王熙凤赶紧招手叫人过来给平儿擦身,便要起来让地方。
可王熙凤才起来,就发现她的手被平儿的手抓住了,再一看平儿把头抬了起来,又要起来的意思,王熙凤便赶紧把她按住,说她道:“才生了孩子,瞎折腾什么!”
平儿挨了一句说,一点儿也没恼,拉着王熙凤笑道:“奶奶给姐儿取个名字罢。”
王熙凤愣了一瞬,点头道:“好,好,你等着,我去挑一个最好的名字来给咱们姐儿。”
看琏二奶奶出去了,那请来的两产婆换了几个眼神,凑在一处边清理姐儿,便悄声说道:“不是都传这位奶奶是个母老虎?怎么现在一看……”
怎么现在一看,和传闻里头一点儿不一样呢。
另一个产婆嘴上先是“嘘”了一声,看看四周无人,手上活儿不停,用厚厚的毛巾把姐儿擦干,嘴上说道:“你这都是老黄历了。”
“从前是新媳妇,又管着家,这里头的人被管着,自然编排出许多不好的话来。”
“殊不知,琏二奶奶是最心善的,我听说府里这些小姑子们,都是她手把手教着管家。”
二姐儿被擦干立刻就被挪到温暖的襁褓里,产婆细心的把二姐儿好好包起来,又悄声说道:“前两年这府上来了个六七十岁的乡下婆子带着小孙子来打秋风,二奶奶还好好招待了,帮了他们家五十两银子。”
“听人说起来,现在他们家过得可比前两年富足多了,那小孙子都读上书了。”
那先头说话的婆子赶紧念了几声佛:“从前可不知道!我胡乱说话,佛祖莫怪。”
王熙凤也熬了一整日,平儿睡了,她却还不能睡。
她先派人去老太太和两位太太院子里悄悄的给守夜的送个信,就说云姨娘生了个姐儿,母女平安。若是老太太和太太们睡了,便不必惊扰,明日再说就是。
接着,她又派人把坐镇的大夫好好安置,又给接生的两个接生婆子
赏钱,命人好好送走。
弄完这些,已经是一刻多钟过去,王熙凤这才又回来西厢房看了一眼二姐儿。
二姐儿生得着实壮实,同样都是姑娘,蓁姐儿生出来时才将将五斤,身子大小就弱,哭的时候哼哼唧唧和个小猫似的。
可二姐儿足有七斤三两重,比芃哥儿还重几两,现在乖乖躺在奶娘怀里吃奶,小嘴儿嘬着贼有劲儿。
王熙凤看了一会,只觉得和平儿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真是越看越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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