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小姐哭闹,李宜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又舍不得把女儿外孙送到郊外田庄里静养,只得要五小姐去徐家告诉她三姐姐,最近不要回娘家了,免得两个女儿见面,陆二小姐像现在这样又哭又求的,三小姐为难。
这种两面夹击,左右为难的痛苦她当娘的一个人受着就行了。
陆三小姐闻言只能叹息,公公高升内阁首辅,全家都高兴,唯独她乐不起来,但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她毕竟是徐家妇。
尤其是,听丈夫的意思,公公这么快捏住了严世蕃通倭的把柄,四妹妹陆缨“有奇功”,二姐姐若知道了,还不知会如何闹起来,说两个姐妹合起伙来欺负她一个。
“知道了。”陆三小姐说道:“五妹妹回去叮嘱母亲,不要让人在二姐姐跟前乱嚼舌根,离间我们姐妹。”
不管怎么样,姐姐是自己人。
且说严府,昔日门庭若市的家族,现在门前冷落车马稀,严绍庭回到家里,严世蕃忙问,“李宜人如何说?”
严绍庭说道:“陆家大门永远为我敞开。”
又一个希望破灭了,严世蕃大怒,脸上的肥肉颤抖着,“这个胆小怕事的无知妇人,若忠诚伯(陆炳)还在,定说不出这样的话!”
亲爹骂丈母娘,严绍庭不敢说什么,倒是刚刚从首辅大臣的位置下来的严嵩阻止儿子说亲家的坏话,“都到了这个时候,别把亲家变成仇家,能够护住绍庭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别为难孩子们。”
严世蕃说道:“父亲,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什么通倭,我们严家还用得着通倭?倭寇给我提鞋都不配!分明是徐阶栽赃陷害,罗龙文失踪了,我的五千两黄金莫名其妙出现在兴化城,攻下兴化城的戚继光和俞大猷都是徐阶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巧。”
严嵩问:“你说不是就是不是?皇上认为是,不是也是,皇上说不是,是也是不是,你我父子失去了圣心,做什么都是错的。”
从来只有严世蕃栽赃陷害别人的,现在轮到自己成为受害者,严世蕃岂能甘心?
严世蕃说道:“只要证明我是被诬陷,通倭的罪名就不攻自破。”
“我看你平日聪明,却还是当局者迷。”严嵩八十多岁了,脑子依然很清楚,“你和倭寇的通信、五千两黄金,都是戚继光和俞大猷献上的。戚继光这次平倭有功,皇上封他为福建总兵官;俞大猷讨伐飞龙国,把造反的张涟赶到南洋小岛上去了,封了广东总兵官。你的意思是,大明东南沿海两大总兵联合起来诬陷你?皇上会为了你,去惩罚东南两员大将?”
自是不能。
严世蕃快要气成青蛙了,“胡宗宪是我一手提拔的,这些年若没有我,他能稳坐抗倭大元帅的位置?他却不知恩图报,把机会给了戚继光和俞大猷这两个外人,我出事了,他连个屁都不放,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严嵩说道:“树倒猢狲散,你不要怨别人。别说胡宗宪,你出事之后,你亲舅舅欧阳必进可为你说过半句好话?血亲尚且如此,何况外人。”
不提还好,一提严世蕃更气了,“当初爹爹就不该举荐舅舅当吏部尚书,他当尚书之后,专门和我唱对台戏,我要提拔某人,他非要贬斥,我讨厌谁,他非要提拔。别人给我送钱买官,他就是不肯听。我拿钱办事的良好信誉被亲舅舅毁掉,那些官员就不相信我,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擂。我出事了,他们更不会为我说话。”
严嵩终于冷了脸,“你连我都怪上了?”老实说,严嵩也后悔啊!一步错,步步错,谁知道小舅子是这种油盐不进的人呢?
严世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是,我就是怪舅舅不近人情。”
严嵩叹道:“你舅舅不落井下石,就仁至义尽了。把嘴闭上,别把亲家亲戚们得罪光,为今之计,只能以退为进。”
严世蕃不肯:“退,怎么退?我们以前得罪人的太多了,退一步万丈深渊,多少人等着我们严家败落了,扑上来把我们撕得粉碎。”
严世蕃已经不记得他收钱做过多少缺德事情了,仇人数都数不过来。
而严嵩,成为内阁首辅,他就是靠着踏着无数尸骨坐上那个宝座的,父子两人的手都不干净。
严嵩也怕啊,但是,严嵩说道:“我们没得选。先活着,将来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严世蕃闻言大喜:“什么机会?”
严嵩说道:“景王继位。”
就这……严世蕃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景王远在湖北安陆,上次刺杀裕王计划失望,皇上也警惕起来,把景王府邸赐给裕王,还给他安排了两千护卫,我们无法近身。”
严嵩说道:“只要皇上一天不立储位,景王就有机会,你要有耐心,两个王爷都还没有子嗣。倘若景王生了儿子,皇上说不定就叫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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