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卷走之后,田田还没来之前,所有的手续都需要小园亲自来做,没人可以帮她。
她在停尸房,拿着手上的死亡证明,忽然听到伤心的哭声,她闻声望去,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也跟着病床哭喊,泣不成声,“妈妈,妈妈……”
后面跟着位脚步缓慢年长一些的男子,他面容哀怆地望着床一步一步推进了停尸间,长叹一声,转向了业务办理窗口去登记去了。
要做这些事的人没时间悲伤。
小园忽然懂得了,因为不能倒下,所以没时间悲伤,这些手续总得有人去做。
停尸房登记之后会和殡仪馆服务,这里会叫家属过去商量,预定接尸时间,填表,告知尸体的姓名,住址,年龄,性别,死亡原因和时间,尸体所在地点,死者户口所在地点,家属姓名,住址,电话,与死者关系,是否要脱穿衣服,是否要化妆,是否要举行追悼和告别仪式等。
小园花了很长时间才填完,中途有很多写不下去,或者卡壳的地方。登记人员面无表情让她休息,再让其他人进来。
她出去缓了缓,中间又去了一趟疗养院,收了一些母亲的东西。
凌晨两点钟,她提着东西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宛若离魂地,望着窗外的流丽的霓虹。
回到了医院,填完了表格,交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再去确认,确定无误,盖章。
然后再去办理出院手续。
办完之后,就等殡仪馆安排好,通知她了。那边先打来一个电话说他们夜班排满了,要早上才能过来,小园应允。
生老病死,也许真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说不清楚内心什么感觉,理应如此吧,又觉得有一股无常的悲伤。
她其实可以回去休息了,她没有选择走,而是在停尸房不远的走廊坐了下来。
外头又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坐了会儿,才想起她的手机,急忙摸出来,还剩下一点点电。她揉了揉沉重而发酸的眼睛,想着要去拿个充电的,还没等她站起来,她的眼皮已经倦得粘在了一起。
不知道睡了多久,手机一震,她也立刻就惊醒了。
“小园姐!”是田田的声音。
她坐在身边,见她醒过来,将保温瓶递过来,还替她拧开了。
小园无神地应了一声,开口才发觉喉咙又干又哑,“谢谢。”
接过了水瓶,喝了一大口,是温奶茶,田田自己煮的,香浓可口。她找回了一些温度和意识,略略扬唇,“什么时候到的?”
“来了有一小会儿,”田田低声说,她来的时候小园正缩着身子睡觉了,不忍叫醒她。
“辛苦你了,本来要让你好好放假的……”
菜卷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末班机了,而这几天是田田的假期,田田是个非常勤快的妹子,除了几天年假,其他的假她都是不休息的,这次是阮清硬是放她的假,让她去找朋友玩,接到了阮清的电话后,她是让朋友开车送她过来的,幸好离鹏城不算很远。
“姐,别这么说。”田田低声说,“你再睡一会儿吧。”
小园疲倦地再眯上眼睛,没多久,又被手机震醒。
电话是殡仪馆的,通知她马上就来接尸体了,她揉了揉眼睛,想站起来还晕了晕,再缓缓地站起来,腿麻了。
田田给她揉了揉,她摆摆手,原地等了一会,等那麻麻痛痛的感觉过去,才走去卫生间,冷水扑上脸,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抬眼望镜中的自己。
双眼无神而红肿,脸也微肿着,穿着黑色的一整套卫衣休闲服,皮肤干燥失去光泽,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前几天拿奖的风光和明艳?
她苦涩地扯一扯嘴角,从随身包拿出保湿乳,摁了一些在掌心,搓热往脸上一涂。
倏地,所有的记忆也都回来了。
不是做梦,是□□裸的现实。
她痛苦地蜷了蜷,捂住脸深深地抽噎。
等她恍惚上了殡仪馆的车,摸出手机来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完全没电了。
田田过来想了想,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红包,走到前面去塞给了司机,然后再和小园解释,“这是要的,司机开得稳一点,阿姨走的路也平坦些。”
小园默了默,继而谢她,“我都不知道这些。”
“我也是听老人讲的。”
“你怎么有红包?”
田田明白她的疑问,“那个红包是我包给闺蜜的,她的儿子刚刚百天……”
小园好想笑一下,说那以后补给你,可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田田明显被她的情绪影响,也沉默着。
气氛安静而带着悲伤。
田田心口也发酸得厉害,忽然发现一件事,大声喊,“哎”一声,懊恼道:“我走得急,把充电宝给落下了。”
小园:“没电不要紧,我带了卡,我就是担心哥哥的情况。”
田田:“那我给清姐说一下,打我的电话,等下到了那边,我们再去充电。”
“嗯……”小园点点头,忽想起问一句,“几点了?”
“八点二十。”田田看了下时间。
小园垂下了眼睫,几不可闻地说了一下,“也不会有人找我的……”
她侧目望窗外,此时早上的阳光沾着冬天的露水,已经照得世界通亮。
太阳底下,并无新事。
大概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到了殡仪馆,家属要到业务室,交验死亡证明等等手续。
工作人员问需不需要预订房间和还有做悼念仪式的,小园摇摇头,拒绝了这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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