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的大宋皇城东华门之外,白发老将何灌高大的身形立于护城河的石桥之上,只是任由一身宽衣大袖的官服,被呼啸的北风吹得猎猎作响。
三百步军司的兵卒,人人戎服战袄,挎着腰刀,列阵而后,堵了大宋皇城的东华门。
这个景象,在大宋皇城的东华门外,真是罕见到了极点。以至于领兵的侍卫步军都虞侯何灌以降,人人心神不宁。
几个大宋禁军的军官,身穿着武官常服,手扶着刀柄剑柄,站在何灌左右,两两眼神相撞,都能从对方眼中看见满满的忧色。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东华门外。他们是侍卫步军司的人马,不是皇城司的亲从官,守卫皇城,宿卫天子可不是他们的职责。可是现在,他们却被枢密院的一道命令调来了东华门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这是官家要跑路了......还是祸起萧墙了?
现在可是个非常时期!已经屹立了一百六十多年,几个月前还沉浸在恢复燕云的喜悦和花团锦簇的盛世浮华中的大宋,现在居然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早先和大宋结盟,一块儿灭亡契丹人的大辽国的大金国在两个月前,也就是宣和七年十月突然毁盟翻脸,发兵南下,随后就是被大宋君臣倚为长城之靠的辽国叛臣郭药师倒戈投金,引了金国大兵南下,一路上势如破竹,眼看就要逼到大宋东京开封府城外来了。
而大宋朝的那位文采fēng_liú的官家赵佶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既没有御驾亲征去和金兵交战,也没有调兵遣将,积蓄物资,准备坚守城池,而是在准备逃难亡命!
这可不是大家伙在瞎猜胡琢磨,而是有真凭实据的!就在昨日,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一日,官家便通过东府颁下大诏,命太子殿下就任开封牧......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就是要让太子监国顶雷,自己滑脚跑路了。
大宋朝居然出了这么一个没种的官家,想想都让人丧气啊!
不过即便官家要跑,也不该让步军司的人跑到皇宫大门外面堵门啊!护卫皇宫向来是皇城司的职责,哪有让侍卫步军都虞侯亲自带兵在皇宫外面站岗的?这事儿大宋朝开张到如今,大概就没有发生过吧?
而且这事儿怎么看都有点像要宫变啊......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算是忠臣良将,还是乱臣贼子?
这些基层的官兵人人心神不宁,带兵的老将何灌也一样焦虑不安。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变成乱臣贼子,因为他是知道内幕的。宫变什么的绝对是没有的,现在正在发生的不过是两府重臣们好言劝退官家......这可不是两府逼宫,而是官家自己在退位跑路和不退位跑路之间犹疑不定。
如果他肯和东京共存亡,两府宰执哪儿敢劝他内禅?谁敢提一句,不用龙颜大怒,殿中御史就要跳起来弹劾了!
可问题是官家实在太怂,一心一意要跑,根本拦不住。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害怕禁军和东京百姓阻扰,所以就想内禅给太子顶雷。两府宰执拿他没辙,只好同意。可是到昨天正式要颁诏的时候,他又舍不得皇位了,只肯给太子一个开封牧。看这意思是想让太子留守东京监国......只要有脑子的都知道,事情不能这样办。
因为官家内禅后再跑,那坐镇东京的还是大宋官家、九五至尊。虽然人心不免因为内禅和太上皇逃跑而动摇,但大家还是会对新官家抱有一点期待的。
可要是官家不内禅直接跑......那就是皇帝不要江山跑路了!中原的花花江山赵家皇帝自己都不要了,还能指望下面人卖命坚守?
只怕官家前脚跑路,大宋江山后脚就得归了金国的蛮夷胡虏!
正因为两府宰执都知道官家不能带着皇位跑路,所以才会推新任的门下侍郎吴敏带当出头鸟,开导官家退位。一大群人从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劝说,到现在也没个准消息从崇政殿里出来,真是急死个人啊!
想到这里,何灌就扭头往身后的东华门望去,正好看见自己的儿子,任官閤门宣赞舍人的何蓟脚步匆匆的从开了小半扇的东华门内出来。
“大郎,官家是不是已经退位了?”
何灌不等儿子走近,就已经开口发问了。这问题又太过敏感,他一个厮杀汗出身的管军也大嗓门习惯了,顿时就引来了不少惊诧莫名的眼神——干官家这行的,好像很少有人肯正常退位的......
“退了,退了......中书舍人正在拟诏,两府大相公还叫孩儿去请太子殿下来接旨。”今年三十多岁的何蓟也是西北战场上下来的厮杀汉,因为老爹当了管军,才从前线下来入了閤门司(有当人质的意思),还没习惯细声细气的说话,所以一张嘴大家都知道了。
何灌也呼了口气,忙吩咐自己的亲兵给儿子牵了匹马,又让几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厮杀汉和儿子一块儿去了——大家都在新官家跟前露个脸儿,没准新官家看他们顺眼,就赏个官做了!
此时东华门外的大街上没有什么行人,所以何蓟等人就打马飞驰而去,一阵马蹄得得之后,就没了踪影。
何灌也彻底放了心,只要待会儿太子跟着自己的儿子入了东华门,那么大事就算定了。那位执掌皇城司多年,一直觊觎储位的郓王殿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就算是李世民转世而来,也没办法翻盘了。
现在毕竟是家法森严的大宋朝,不是那个乱糟糟的大唐朝!
他正想到这里,一阵马蹄响动,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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