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松巡按自不消说,那是官小威风大、谁都不敢惹,连巡抚都要让他三分。
至于牛佥事,林润昏迷不醒,郑元韶还在‘疯癫’中,他已然乃苏松地面最大的官了。
听闻两位要员一齐到访,徐阁老顿时神情一振。他在众人搀扶下起身,出来万壑松风堂前迎接。
牛佥事和林巡按正好到了堂外,见徐阁老亲自出迎,两人便一齐拱手道:“恭贺国老大寿,我等来迟,望乞恕罪。”
“哈哈哈两位大人公务繁忙,能赏光来喝杯酒,老夫就受宠若惊了。”徐阁老满面红光道:“快快请入席吧。”
“二位大人若过意不去,一定要好好喝两杯。”徐璠也盛情邀请道。
“不急。”牛佥事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先把寿礼送给阁老。”
说着,四名官兵便抬着个长条的木盒子上前。
“这什么东西?不小啊。”
“看这样应该是琴瑟之类的吧。”宾客们小声议论起来。
牛佥事也没让他们猜测多久,命人当场打开了盒盖。
里头果然是一具七弦琴,但琴体尾部一片焦黑,十分醒目。
“哇……”宾客们见之不由纷纷赞道:“焦尾琴,好雅的礼物!”
“这是昆山王家收藏的那具吗?”有宾客好奇问道。
相传那‘焦尾琴’乃东汉蔡邕制作,蔡伯喈被杀后,此琴便被收入皇家内库中。后来南北朝时,齐明帝为了欣赏琴师王仲雄的技艺,曾取出此琴让其弹奏。
再后来此琴又几经转手。到了本朝时,据说被昆山人王逢年收藏,但谁也没见过真容。
此时见到这尾巴焦黑的古琴,宾客们难免会联想到那具千古名琴上。
“这不是蔡伯喈所制的古琴,而是本官命人打造而成。”却听牛佥事实诚道。
“那也是很好的,牛大人有心了。”徐阁老醉态可掬的伸出手指,铛铛铛的拢一把琴弦。
然而那琴声只能勉强算是中听,距离一把好琴都尚有差距,更别说焦尾琴那个级别了。
“好!好琴!”当然,尬吹还是少不了的。
“真是好哇,看来往后老夫得多弹琴了。”徐阁老也很开心。在他看来,琴者情也,牛佥事送给自己琴,便是情分。
“快,摆入堂中!”徐璠挥挥手,府上下人便要上前,接过那七弦琴。
“且慢,本官话还没说完。”牛佥事却按住‘焦尾琴’,似笑非笑道:“阁老知道这琴木的来由吗?”
“哦,莫非还大有来头不成?”徐阁老饶有兴趣问道。
“可以这么说。”便听那牛佥事冷声道:
“这琴木乃是上月大火中,我在火场外,听到火烧木头发出的清脆噼啪声,十分的悦耳。心说自己遇到蔡伯喈那样的好木头。便在大火扑灭后,寻到这一截残存的焦木。本官如获至宝,命人制成了这具七弦琴,代表巡抚衙门赠与阁老。”
“……”徐阁老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那些了解些内情的宾客,也都露出震惊、惶惑、不解之色。
“牛大人真是好雅兴,不让那蔡伯喈专美……”只有那些外地远来的贵宾,起先还不明所以的附和。说着话却栗然感到,院子里的空气好像陡然冷了一截。
天空不知何时黑云笼罩,遮住了红日晴空,带来了凛冽的寒风。
院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牛佥事的声音在场中回荡道:
“结果试弹了一下不过了了,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神。后来我才想明白,原来那晚悦耳的声音并非来自木料燃烧,而是出自忠臣之骨在烈火中煅烧之声,古人云君子如玉,诚不我欺!”
徐阶面色苍白的看着牛佥事,他的大脑因为酒精的麻痹,转的比平时慢许多,一时竟没想清楚此獠的企图。
“哈哈,牛大人说得好啊……”胡直刚要说句场面话,先把眼前这关圆过去,却听那林巡按又开口了。
只见林平芝从袖中拿出一具题本,双手展开道:“下官没准备礼物,便写了篇文章为阁老贺寿,文辞直白,言语鲁莽,还请海涵。”
说着也不等有人捧哏,便自顾自朗声念道:
“臣林平芝奉旨巡按苏松,今察得致仕大学士、少师徐阶纵容家人、鱼肉乡里,兼并民田、鱼肉乡里、误国害民等十宗罪!”
“林平芝!连你也要给我父亲的寿宴捣乱?!”
徐璠终于忍不住暴喝一声,指着林巡按的鼻子骂道:“你忘了谁提拔你当上这个苏松巡按的?就是条狗,喂了他骨头也该摇摇尾巴,而不是反咬一口吧!”
“徐璠,你少含血喷人!”林平芝面皮一阵抽搐,大义凛然反击道:“本官身为巡按御史,乃代天子巡狩之臣,自然是由天子任命。什么时候你一个管乐队也可以代天子行事了?”
徐璠被他噎的一愣,还没来得及还嘴,便见林巡按又掏出一本奏章来。
“你别急着跳,还有一本是给你的!本按院要弹劾你指使爪牙烧毁粮仓、挖掘大堤、围攻巡抚等十大罪状!你还是想想怎么上疏自辩吧!”
徐璠登时瞠目结舌,他又不能说,挖堤是老三和徐邦宁的事儿,我都不知道我。
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听身旁众人一阵惊呼。
“阁老,你怎么了!”
“存斋公!”
徐璠回头一看,便见老父亲竟晕倒在了胡直怀中。
“父亲!”他惨叫一声,赶紧扑上前查看。
牛佥事和林巡按把徐阁老晕倒的场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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