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江帆看了一眼这老不正经,赶紧又把目光收回来。肖男压根没搭理他。可江帆看见了,正歪着身子翻文件夹找资料的肖教授,听了章昭那话,就腾出只手举筷子夹菜吃。
杜君棠向章昭投去个客套又歉意的眼神,章昭朝他扬了下下巴,意思是说着玩儿的、多大点事儿。
“对方回绝了,还说明了他们在中国的代理是樊沛的公司。樊沛拿到的是国内的独家代理。看样子是没觉得樊沛这边有问题。或者知道了,当不知道。但据我推测,这种可能性不大。”杜君棠说这话,眼睛看着肖男,肖男还在垂眸研究手里的文件夹,在听杜君棠叙述时,时不时点点脑袋,示意在听。
等他说完,肖男才抬起头,镜片在某一个角度泛紫光,“咱们有办法拿到这家公司靶向药的样品吗?”章昭在旁边摸他的肩膀和后颈,肖男抿了口刚盛好的汤,慢条斯理地解释,“之前上面不是要查咱们新药,这事儿让我留了个心眼。假设薛炎的死和药有关,那不是我们的药,就只能是其他的药。就当我想撞大运吧——前儿我拿着薛炎的全部药单挨个排,排得我都要歇菜了。然后有天,医院里有个相熟的医生告诉我,他手下有个病人,和薛炎一个病,当初俩人的病房还有点近。薛炎家属试图向他兜售过一款靶向药,价格比他以前看过的都低,那一家说是在这方面有熟人,所以能拿这么便宜,卖他当同病相怜互相帮助了。这鬼话他没怎么信,不过对靶向药来说,那个价格又确实很便宜,他就买了一盒,但当时他咨询了医生,医生暂时不建议他服用,就没吃过。”故事讲到这儿,章昭又催肖男喝汤,大概怕放凉了,肖男被后面那只不知轻重的手捏得有点疼,回头放了个不乐意的眼刀,章昭不敢闹他了,就朝他干巴巴一笑。
“我把那盒药搞来了,不对,怎么说……借来了,查了查。确实是靶向药,不过成分参数似乎都有点奇怪。”
杜君棠认真听完,口中喃喃地念,“靶向药。”他顿了顿才道,“质检报告有问题的话……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这药应该就是被樊沛改头换面、送进五院的那批。”
江帆听完一圈,飞快串起从前已知的信息点,赞同地点点头。
杜君棠顿了半晌才接着说,他大概刚想起什么,神情有点懵,压着嗓子,“还记得让我们产生怀疑的,五院几乎同时期死掉的那几个肺癌晚期患者吗?”
像一颗石子掷在湖面上。屋里很安静,心口却霍地有“扑通”一下的感觉。
没了。人就这么没了。病魔这样张牙舞爪地侵蚀过的躯体,伤痕累累,气息薄弱。江帆忽然就想起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教师,和她哭到声嘶力竭的小女儿。仿佛痛苦的终点还是痛苦,希望在绝望的狂风中只是一片飘零的叶,这些都是真的。可决不能否认的是,他们之中,一定还有人拼着咬碎最后一颗牙的决心,想要活下去。从每晚闭上眼那一刻起就开始乞求,乞求天明,乞求苏醒,乞求翌日的太阳。
没有人不畏惧日复一日痛苦的折磨,只是并不是每个将死之人都该被判“顺理成章地死去”。
车里,杜君棠叼着根烟没点,手肘支在车窗边儿上,闷闷地坐着。不酷,还有点儿可爱。江帆心知他不好受,陪他闷着。丛阳那边已经知会了,事儿不是难办的事儿,如果情况和他们猜测得差不离,又有柏丞出手相助,那问题已经算解决了大半。只是心里的坎儿着实难迈。
杜君棠从来都知道死亡是件沉甸甸的事儿,而在医疗行业,这份沉甸甸就藏在俯仰间,藏在每时每刻里。诗词歌颂着生命的顽韧,可在这里,生命只剩脆弱,和一点点无法割舍的奇迹。他想起自己最初选择的视若无睹,想起过去和肖男谈论时的云淡风轻,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世界没有规定人们必须对外物贡献全部热情,可对同类的苦痛完全冷漠麻木,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
他不是临床一线工作人员,他只是个商人。这些似乎离他有些远了。可当杜君棠意识到有生命的踪迹曾如长线丝缕穿过他指缝,他疏忽了,长线断成灰烬,心中就升腾起一股莫大的不甘。如果彼时他稍稍坚定一些,握紧双手,或许能留住什么,即使什么也留不住,也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茫然。
江帆没发动车子,试探地伸出手,手指挠了挠杜君棠的手背。他把声音放轻放缓了,说得特别温柔:“您想抽烟吗?想抽我给您点上。”
杜君棠像被这一声叫醒了,抬眼盯着江帆,感觉到江帆摸他的手指犹犹豫豫地想要收回去,可江帆没有收。杜君棠摇摇头,把未点燃的烟从嘴里拿出来,滤嘴被他咬出一道印子。他没说话,就慢慢凑过去,凑到离江帆很近的地方,吻了吻江帆的唇角。
降下一半的车窗还没来得及升上去,外面天光大亮,江帆紧张得不得了,可他没躲,只是那只手攥住了杜君棠的手腕,越攥越紧。他手心出汗了,暖烘烘的,腻在他主人皮肤上,可他顾不得不好意思,他正做着更不好意思的事儿。江帆追着杜君棠吻他的动作回应,擅作主张地探出一点舌尖。他被杜君棠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可他又怕被人听见了,叫也不敢叫,只是求饶似的从鼻间发出一声很软的闷哼。
他们在狭窄的空间腻歪了许久。冬天,江帆感觉自己出了满身的汗,他压着身下的火,双手扶在方向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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