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和第一次给他剥虾肉,虾头里的浆水糊了一手,好好的虾肉烂成一坨。
他那时存了看戏的坏心,既不肯吃其它的菜,也不拦着他继续荼毒碗里剩下的虾。
最后是秋月眼睁睁地看着他剥坏了大半碗虾后,实在看不下去,下场手把手地教,可算是教会了皇甫和剥虾肉。
他还记得皇甫和将完整的虾肉放进他碗里的样子,掩不住地志得意满,眉角眼梢都挂着喜悦。
他从来不敢直视他笑的样子,因为那笑容过于明亮耀眼,他怕会灼伤他的眼。
“天赐,你怎么不吃了?”陈夫人担心地看着陈天赐。
陈天赐放下筷子,望向陈长平,“爹爹,皇上任命皇甫和做军机大臣的事你听说了吗?”
陈天赐很少问他朝廷里的事,陈长平心中奇怪,拿不准他想问什么,只道,“嗯,这事朝中大臣们都知道了。”
“那爹爹觉得,皇甫和能胜任这个职位吗?”
“王爷熟悉军务,自然是能胜任的。只是……”陈长平作为御史官,谨言惯了,极少在朝堂以外的地方谈论政事,不过而今镇西王爷与自己的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有义务让孩子了解自己的处境,“军机大臣位高权重,王爷身份敏感,底下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的错处。于王爷而言,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好的差事。”
“他……”陈天赐垂下首看不清楚表情,“他一直过得这么苦吗?”
陈长平意识到什么,也将碗筷放下了,“孩子,皇家之间的斗争自古便是血雨腥风,孰对孰错更是无人能说清。你还小,别想太多,也别管太多。爹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着便好。”
陈天赐的头埋得更低了,“如果……如果我不能完成爹爹和娘亲的期待,爹娘会怨我怪我吗?”
陈长平愣了愣,茫然地望向陈夫人时,陈夫人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天赐?”陈长平无措的低唤了声,像在迷雾中呼唤走失的孩子。
“爹娘会原谅我吗?若是……”陈天赐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澎湃地涌动着,“若是我不能娶妻生子,若是我……放不下皇甫和?”
“别说了,天赐。”陈夫人哭着恳求,“别说了好不好?你爹他累了,咱们别说了好不好?”
陈天赐听话地将头埋下,再不说话。
陈夫人抹去泪水,伸手去扶愕然的陈长平,“老爷,我带你回房歇下。”
陈长平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与陈夫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饭厅。
陈天赐回家的第三天。
天刚刚蒙蒙亮,御史府的门口便多了一辆马车。马车装饰华丽,却孤零零的只有一个驾车的车夫颓废地靠在车辕上。
陈长平出门早朝,望见门口的马车先是一愣,待看清驾车的车夫后,他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重重地哼了一声,招呼也没打就从那人身边走过去了。
皇甫和心情沮丧,也没计较陈长平的无礼,只继续靠在车辕上往里张望。
过了好一会,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秋月跟在后面。
他穿着一件干净朴素的青衫,似乎比分别时瘦弱了几分。
皇甫和跳下马车,想冲上去又有些犹豫,只能小心翼翼地唤他的名,“天赐。”
陈天赐低头避开他热切的目光,“你怎么来了?”
“我……”皇甫和拿不准现在的陈天赐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可是太漫长了。等待他回应的时间漫长得让他透不过气来,若是再不做些什么他只怕自己会疯,“我想你了,天赐。”
长久的空虚好不容易被填满,他已经不知该如何忍受从前的孤寂。
“我还不能回去。你先回去吧。”陈天赐低声回他,转身欲走。
皇甫和终于耐不住,几步上前将陈天赐的手抓住了,“我……我带你去个地方。你陪我一会,好不好?”
陈天赐沉默地犹豫了许久,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皇甫和简直喜出望外,拉着他二话不说地往马车走。
两人上了马车,外面的秋月跳上车辕,驾着马车朝城外赶去。
车厢里皇甫和和陈天赐相对而坐,陈天赐低着头,不肯说话也不肯看他。
皇甫和偷偷望了陈天赐许久,挪了挪位置坐到了陈天赐身边。
陈天赐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皇甫和又挪了挪,大手覆上陈天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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