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晚,青灯卫与东马营流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士兵。他们留下了自己的□□,每人提一盏灯,扬扬背影被风雪吞噬。
雪上空留马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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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岛被编在第十二师第五排。刚编队的时候,排长说:“用刀的站左边,用枪的站右边。”花岛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中间,还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我确实两个都用过呀。”他指了指锈刀,又拿出吴岭南送的手|枪。
排长本着“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的原则勉强收下了他,花岛也就上了三四次战场,凭借异于常人的战略头脑和令对手眼花缭乱的野路子竟然还立了不少小功,随即被调到游击队混了个职位。
他们已经来到东海侯的势力范围,再往北便是潮口。排长思索着安营扎寨,好巧不巧,正在一路流浪的「时文馆」校长联系了他们,说可以为共和党提供校舍作为住所,但同时要求他们保护学生。
为了躲避战乱,新式学堂「时文馆」历经多次搬迁,终于在望云山南脚落定了。校舍面积大,地势易守难攻,是个绝佳选择。于是,风尘仆仆的士兵们牵着骡子、马,就这样在学生们好奇而胆怯的目光中穿行。
倒是有不少水灵的女学生的。花岛见前排小伙子开始躁动不安地搓起手,晃悠悠笑了。
白天难得无事,听着学堂里朗朗读书声,仿佛替人洗去了污浊。学校前广阔的菜园欣欣向荣,分门别类地插上了写有蔬菜名称的牌子,还标注了学名。恍惚间花岛怀念起战争开始前,自己与司徒老头一起种地的日子。
时间翻滚起来是很快的。
昔日那个兜着破围巾追逐黄包车的流寇花岛又到哪儿去了呢?
夜里,士兵们终于卧上柔软的床榻,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从国家大事聊到故乡,聊到女人,都落了几滴热泪。
“喂,花岛,”邻床那个眼角有疤的小伙子胳膊肘捅他一下:“说说呗,我看你女人肯定不少。”
“啊......”他含混不清地应了句,此刻开始觉得被褥里藏有跳蚤,腿部瘙痒起来了。于是换个姿势,说:“想听哪个呀?”
“哎呦,很得瑟嘛。”嬉笑:“那你现在最想的人谁?”
也许任何粗浅的形容与老套的比喻都无法准确勾勒出他的轮廓,花岛合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暧昧地说:“他啊......是个美人。”
“哇哇哇,快仔细说说!”
要仔细说的话——
花岛时常怀疑韩径夜只是属于旧时代的一场迷梦,然而身体每一寸肌肤却无比清晰地留存着他的记忆,提醒他那人的存在。深夜因胃痛而惊醒时,点燃香烟升起的第一缕白雾,便是韩径夜的影子。
说不尽。
身边精力充沛的年轻小伙还在不断询问,花岛装死,再也不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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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总是短暂。三天后,一场精心安排的围剿席卷了「时文馆」。
战争开始得很突然,花岛记得自己是被炸醒的,紧接着刺耳的号角划破苍穹,到处是学生的尖叫哭喊。
大贺朝一队骑兵攻了进来,见人就砍,马蹄踏碎地上的眼镜。李猷之指挥学生逃离,几名士兵给他掩护,共和党所用的填装式步|枪在近战时失去了优势,对方长刀寒光一闪,便能轻而易举地削下手臂。
“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李猷之说。
□□填充完毕,花岛冲到街上,以石墙为遮掩一步步前进,耳朵辨析着枪声的方位。
“啊——!”凄惨的惊叫。
几个女学生从窗子里慌张翻出,皮鞋踩得月光啪嗒作响。最后那人裙子被铁架钩绊,随即一个人影挟住了她,花岛看见两条雪白的大腿就如此滑入黑暗。
砰!
他立即开枪打中对方手臂,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往防空洞跑,我掩护!”他护送学生们逃散,再次瞄准那名武士,心头忽地一紧。
不止一人......
漆黑的披风、流淌着银光的刀逐渐显现在道路尽头,花岛咬紧牙关,周围此起彼伏的枪声让他有些慌乱——队伍整个儿分散了!忽然,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枚榴弹,嗖地一声在他们身后的校舍里落下。
他狂奔着撞开那些手无足措的学生,吼道:“快趴下!”
轰隆——!
紧随其后的巨大爆炸掀起层层热浪,木屑瓦砾到处飞溅,花岛感到一阵令人眩晕的明亮,身体腾了空,随后像只麻袋似的重重砸在地上。
五脏六腑仿佛被拍扁了.....他艰难起身,血率先涌出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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