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的颜色?”斯蒂芬有些诧异。
“对。它的眼睛是不是红色的?”
“啊!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就是红色的!宝石一样漂亮的颜色。可是你怎么知道?”
朱利安笑了起来。“因为我也遇到过它。恭喜你,斯蒂芬,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白狮的样子吗?你刚刚就看到了。”
第19章第19章
塞奥罗斯伐木公司在镇子尽头,只是一个大院子,里面堆满砍伐的圆木。因为前些天的那场雪,木材都湿乎乎的,颜色变深,散发着雾气中森林的味道。院子旁边是一幢老式的二层小楼,外墙皮有的地方脱落了,像一块块疤痕,在下层的墙上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可以勉强辨认出“……奥罗……滚……去死……”这样的字眼,懒样样地挂在那儿,屋主人好像也从来没想要擦干净它们。
伊伦娜·塞奥罗斯正在厨房里揉面团,准备中午做夹陷面包。她的手指很灵活,面团被揉得成熟又光洁。但她在干活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的街道,虽然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的心思显然是在别的地方。
昨天下午,塞奥罗斯接到一个电话,是那个最近出现在镇上的英国人打来的,说要采访伐木场。塞奥罗斯当时并没有直接答应,放下电话后,他把这事告诉了伊伦娜,夫妇两个都觉得非常惊讶。
那个英国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伊伦娜想。他自称是一名摄影记者,可是在这年头,记者也各式各样。报纸上不也说过,很多记者其实都是伪装的间谍。如果英国人对小镇感兴趣,可以去采访镇长,采访那位女画家,为什么要采访伐木场呢?难道仅仅出于那个国家人们的怪脾气?
当然,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得太多了,可是小心一点儿总没错。他们答应了采访要求,约好今天见面。塞奥罗斯已经去林地了,按常理他应该留下来接待记者,但他这么做是对的:不能让外人过多地待在家里,尤其是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尼古拉还是和往常一样,吃过饭就早早出门去医疗所上班了,对他没什么可担心的。让那孩子去见他的霍斯塔托娃医生吧。想到这儿,伊伦娜冷笑一声:所有的男人都一样——年老的,年少的,身居高位的,地位低下的——全都一个样,都离不开女人,全都离不开女人。
而就在伊伦娜·塞奥罗斯冷笑的同时,雪松山丘旅店里的女招待玛莎·契比索娃也在冷笑。她手中拿着吸尘器管子,对着坐在椅子上的朱利安·雷蒙冷笑。“你是脑袋发热了吧。”她说。
“啊。”朱利安颇有兴趣地看着她,“也许吧,如果想采访塞奥罗斯夫妇就会被当作头脑发热,那么显然我已经是热昏头了。不过,为什么我的决定会让你这么反感呢?”
“因为你的采访对象啊!你难道不明白?”
朱利安摊开双手,耸耸肩。“我干吗要什么都明白?我既不是先知,也不是上帝。”
“那好,我告诉你为什么。”玛莎把吸尘器管子放到地毯上,一只手叉着腰,像个教训小学生的女老师,“塞奥罗斯夫妇是镇上最令人讨厌的人。丈夫是个酒鬼,据说他前些年回来的时候带来不少钱——有人说那些钱的来路不干净,一半被他那个赔本的伐木场吞掉了,一半被他自己喝掉了,赌博让他欠了很多债。而那个妻子就更差劲了,大家都说她是波黑战争的时候为了活命嫁给塞奥罗斯的,这让你可怜吗?我们开始也是这么觉得,不过后来我们发现她总是跟不同的男人上床……”
“玛莎……”朱利安有些责备的打断她,“我们不应该这样议论别人。”
女招待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再次冷笑起来。“你们从大城市来的人就是奇怪,人人都议论别人,这不是最正常的事情吗?更何况,造成这种状况的正是伊伦娜·塞奥罗斯自己啊。她不仅不反省自己的行为,反而认为是我们敌视她。前镇长曾经找她谈话,可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吗?伊伦娜把镇长给赶出去了,还骂全镇的人是混僵僵的蛆虫。你想找这样的人谈话,如果被赶出来,我们可一点儿都不会奇怪。”
在去塞奥罗斯家的路上,朱利安一直在捉摸玛莎说的话。大城市的人……的确,大城市的人没时间谈论别人,因为他们太忙了,而且谁也不认识谁;小镇里的人则必须谈论别人,因为除此之外他们没什么可谈的。所以,伊伦娜·塞奥罗斯也许并不像她说的那么讨厌,不过,也许玛莎说的是真的……好吧,就算是真的好了,就算伊伦娜·塞奥罗斯是当代的赞提比好了,可塞奥罗斯也不是苏格拉底嘛。
朱利安在心中把伊伦娜描绘成了一个漫画式的泼妇,而当后者听到铃声打开大门,站在他面前时,她的美貌让朱利安感到巨大的反差。
伊伦娜·塞奥罗斯刚刚三十岁出头,身材高挑丰满,乌黑的头发在脖颈旁边绕出黑葡萄珠一样又多又密的发卷,她曾经想把卷发拉直,但不管去多少次理发店,不管怎么又拉又烫,那些发丝还是自做主张地保持弯曲;伊伦娜的皮肤不是很白,不过配合上黑发和结实红润的嘴唇反而显得她生气勃勃。从她蓝色的眼睛里,和喇叭形张开的鼻子上,朱利安感到一种他曾经在身边的不同女性身上发现的非凡的美,这种美来自对自己的自信。
一看到朱利安·雷蒙,伊伦娜便露出了和这地区女性的审慎相左的热情的笑容。她告诉他塞奥罗斯已经先去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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