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后的动静让他直接石化成雕像,神色如临大敌。章绍池眼底的瞳孔蓦得缩小了,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今天是香水喷太多了还是除汗剂忘了用,为什么这些破蛇也这么喜欢老子?!
“别动。”裴逸以眼球细微的转动给了他一个方向的示意。
嘶——
哇——
尖锐的鸣叫竟是从蛇的喉咙发出来的!那种叫声在暗夜里能让猎物全身骨酥肉软,吓就吓成一摊烂泥。
章绍池在裴逸三指扑向他面门时,突然偏过头往预判的方向摔倒下去。
第二条蛇。
两人都来不及躲闪了,攻杀就在毫厘之间。毒蛇的牙面对着这样两位,从人种、血型、恐怕就连肾上腺激素分泌以及肉质味道都差不多的健康的男人,总之咬谁都是咬,咬谁不行啊?
黑曼巴蛇逼近猎物时脖颈骤长,动作如电,咬合力惊人,必然让猎物逃无可逃一击得手。
毒牙的对手也快如闪电,裴组长迎面单手擒蛇。这样的动作,在过去五六年间,险象环生的亚马逊丛林沼泽地带,风声鹤唳的阿尔及利亚边陲小镇,山高水远,颠沛流离,曾经助他无数次死里逃生……
章绍池落地时单手撑住,一跃就又撑起来了,已经不知从哪抽出一把短刃,腾空回手就削断了大蛇的后半截身躯。
他却看到黑蛇顽强挣扎着往前一跃,靠着神经中枢的惯性和杀手的残暴血性和自觉性,死也得找垫背的,咬向裴逸的咽喉之下。
锁骨中间微凹的位置,蛇头一闪而过,一道清晰的牙印血线。
“小裴?!”
“……”
裴逸捂住自己脖子,单膝跪地,身体重重的一抖,没有叫出声音。
那条黑蛇也是强弩之末了,毒牙凶残地划过锁骨之间柔软的皮肤,但没能咬合,随即自己滚到一边垂死挣扎去了。
裴逸喉部发生剧烈抖动,用力地吞咽,自己掐住颈下血管。毒素进入肌肉和血液时迅速就会造成麻痹、窒息或心跳紊乱,这时候再掐着脖子,更没法儿呼吸了。
“小娼妇的,咱们之间,说好的不准用毒呢……”
章总竟然听见这么一句吐槽,还“咱们”?裴组长是一脸委屈不爽,嘟嘟囔囔骂小黑蛇太婊了,能耐得你,竟敢给爷们儿使诈,对着地上断成两截的倒霉蛋抛了个大白眼。
裴逸紧接着身体发软了,实在支撑不住,缓缓地侧卧下去。半张着嘴用力吸气,胸口憋闷很难受的样子。
章绍池脸色更是发青,也没犹豫,扑上来用力撕开这人衬衫领口,露出那块已明显发黑的划痕,俯身就嘬上去吸毒。
“你别闹……不要……”裴逸软绵绵地推开他,手指都软了,“用不着你来这个。”
“吸什么毒液,你不怕英勇就义啊这是剧毒。”裴逸咧嘴“咯咯”笑出几声,“我没事。”
“我带着,抗毒血清,真的……没事。”受伤的人给章总一个安慰的柔软眼神,你放心啊。
“别看我,看外面,还有没有,蛇。”裴逸又说。
章总一手持枪,一手持刀,这些年也极少历经这样生死一线的时刻,蹲伏在裴先生身前站岗。暗处要是还藏着男女老幼一窝蛇,艹他娘的,就真要交待这儿了。
裴逸卧着,自己伸手到衬衫下面,捋着伤口往下摸去,靠近心脏方向,在胸膛上摸索了好一阵,找准确定了那位置。中指硬抠进肉里,抵住一枚纽扣形状的坚硬东西,发力“扑嗤”摁了进去!
章绍池惊愕地看着,对眼前情形简直难以置信。摁那一下好像把尖锐的金属插进他自己的胸膛,你在干什么,这得多疼?
从他这角度看过去,小裴就是把一根纤细的钢针样的东西,硬推进肌肉里。这是……肌肉注射?
裴逸大口大口地呼吸,手指蜷缩着扒住地板的缝隙,受创的身体弓起来,抵御药物与蛇毒双重作用下产生的剧烈痉挛,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
“还成吗?我背你走?”
“小裴?!”章绍池捧住这人的脸,头,不知什么姿势能让人舒服一些。
“那是他妈的什么玩意儿?你刚才给自己心脏扎了什么?!”章绍池忍不住想骂人了。他需要用很大力气摁住手脚,才能帮裴逸止住神经性痉挛,都按不住。
他把人紧紧搂在怀里,突然十分心疼。无论多少年过去,不论从前的矛盾怨气,还有尚未解开的一肚子谜团疑问,这毕竟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疼过的爱人。
“没事,那是多价抗毒血清,直接在身上带着,我也方便啊,也不用……不用行囊装备,不用同伴帮忙,我,我自己都可以。”裴逸喘息着解释,脸上抖出艰难的笑,对许多事习以为常,一笑置之。
可能因为脖颈、面目都产生麻痹,笑声断断续续,艰难地维持,抽动的嘴角淌出一丝口水。
“二舅舅,你什么时候看见两条蛇互殴,互掐,一个还能把另一个毒死的哈哈……小娼妇的毒不倒我,你甭担心,我躺几分钟,就好……很快就好……”
你怎么会这样,这些年究竟都发生过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未经沧海桑田,就已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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